“轰隆”的一声,走最前头的孙老等几个人连人带马的摔进了一个大坑里。孙老六十几了,精神再好,这么折腾一下子也有些难耐了。老头子捂着腰就开始叫唤,不用想也知道是疼得慌。
后面几个年轻一点的立刻跳下马来,刚准备拉人,突然就不敢动了。其中一个胆子小点的,身子就哆嗦起来。
前方已经跳出人来了。
这一伙人大约七八个,嬉皮笑脸的神色,发型怪里怪气。这帮人嘻嘻哈哈的看着掉坑里的孙老人等,也不搭手帮忙,也不说话,就这么嬉笑着看他们。
不过他们堵住了去路,商队的人却不好动强。谁知道藏着没出去的还有多少?两帮人马就这么互相对峙着。
过了一歇,这伙人身后走出一个光头壮汉,一边走,一边拿小指在光秃秃的头顶上画着圈,看上去流里流气,不似好人。
这人晃晃悠悠的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摇了半天才走到坑里,笑嘻嘻的说:“哎哟你看看,咱们这挖坑等猎物呢,这咋掉进了人?”
身旁一个脸上一块胎记的汉子抄着手,嬉皮笑脸的说:“这可不好说。谁知道呢。”
几个人的话里并无歉意,也无惊讶,倒是不痛不痒的解释这是他们在挖坑等猎物。
“几位……”商队里的老资历出来说话了。
光头摆了摆手,一双怪眼迸发着奇特的光芒:“这是咱们抓捕猎物挖的坑,你们的人掉进去了,那是他们运气差。”
老商人脸色难看。
看装扮,这伙路霸明摆着是绀色沙鹄部族的。那绀色沙鹄向来蛮横,他们商队从此过,原本也不太敢招惹。没想到他们不愿惹麻烦,麻烦却主动来招惹他们。这些年来天下大旱,沙鹄人的日子也绝不好过,想必是穷得狠了,来做这些勾当,讹诈些钱财。
与他们起冲突?
这伙人住在这样恶劣的环境,说得难听点,过了今日有没有明日都是两说了!他们只管眼前,哪里顾得上以后?惹了他们,不论有理没理,一律是全族汉子出动,那时候商队可还招架得住?
光头看出了老商人的顾虑,笑得有些得意:“这样吧,你们出五百两银子,我们帮你们把坑填上——你们若是还回来,两趟给个八百两也成。”
老商人连带着坑里的孙老气得够呛。
要是还回来?怎么说话呢。
不过这钱恐怕还是要给的……不给了他们,回头他们带着部族里的青壮一起堵住去路,这又怎么办?
周梅云眉头一皱,他坐下的马极通人性,顺势刨起土来。
“眼下却是给徐德龙他们立威的好时机。”
喻超白想通了此节,纵身一跃,慢悠悠的往这边走,嘴里不急不缓的说:“慢来。有话说。”
周梅云听明白了喻超白的意思,勒住缰绳,不再上前。只是他那一双三角怪眼,不住地在几个路霸身上扫来扫去,显然是动了心思。
几个路霸神色一变。
脸上有胎记的汉子朝光头一使眼色,显然是不怀好意。
喻超白不搭理他们,悠悠的走过来,往跟前一杵:“什么说法?”
他这时一身衣服上尚且满是血迹,脸上却笑嘻嘻的,寻常人见了这种精神病,哪里还不惊惧?
这时节天色将暗,为首的光头汉子直到此时方才看清了,一张油汪汪的脸上不好看了。喻超白大大方方的杵在那里任他看,光头汉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张了张嘴,不敢开口。
喻超白走上前去,取下朴刀,连刀带鞘的拍了拍光头的脸,认真的问:“沙鹄人?”
刀鞘拍在脸上“啪啪”作响,场面上静得可怕。
光头汉子一咬牙承认:“是,是沙鹄人。”
喻超白点点头:“有事吗?”
这句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光头汉子连连说道:“没事,没事,你们自去,自去……”
喻超白再次点点头:“确实是要去的。”
话音刚落,他一拳就揍在光头的胸膛上!
“蓬”一声,光头如一个蹴鞠般飞了出去!
那光头飞出去足足一丈多远,挣扎了两下,终究是爬不起来,脑袋一歪就昏死过去。
“你敢……”光头身边的胎记汉子刚喝了半句,突然就脖子一凉,后半句怎么也不敢再说出口了。
一截锋利的刀锋抵在他的脖子上。喻超白盯着他脸上的胎记,认真的说:“我确实敢。”
喉头动了动,胎记汉子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喻超白收了刀,当着这伙人的面伸了个懒腰,罩门大露。几个家伙脸色明显的变了几变,最终仍旧没敢冲上来。
喻超白笑了起来:“很聪明嘛。答应我,要一直聪明下去,否则你们可都是罪人。”
这句话有些没头没脑的,不过自一个满身血迹的疯子嘴里说出来就足以令人原谅。几个路霸看了看喻超白,那脸上有胎记的沙鹄汉子一咬牙:“走!”
几个路霸架起不省人事的光头灰溜溜的跑了。
喻超白见路霸们走了,跳进坑里将掉进去的人马一一扛出来,替孙老拍打身上尘土。他一脸诚恳的说:“孙老,一会儿让护卫们做好准备。”
孙老脸色难看,忍不住怼了一句:“他们不是听你的?”
老头子这是心里有气。他确实也没法不生气,顺顺的路,怎么自从这几个活祖宗加入后,走得这么艰难?
白狼笑嘻嘻的说了一句:“孙老伯,咱们帮你打掉这些钉子,你这一路多赚了银子,莫非不好么?”
孙老哼了一声,不再多说。
这时喻超白说:“徐德龙他们暂时还不听我的,所以还得孙老你说两句。”
孙老花白的眉毛一掀,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白狼蹦蹦跳跳的上前,手中白光往老头身上一按,伤势霎时好了。
孙老一张老脸又变了变,这几个年轻人带给他的惊讶着实太大太多。既是玄天升龙道弟子,本事又都不差,只可惜这几个家伙都是惹祸精……哎呀,讨厌的玄天升龙道。
秋冬时节,天早就不长了。这么一折腾,本来将暗未暗的天光彻底黑了下来。
人马一时齐了,孙老吆喝了一声,准备再赶一段路,安全了再安营扎寨。喻超白抓住他的手臂:“我看咱们得把事情解决了才能走。”
孙老心里“咯噔”一下,还未反应过来,立刻感受到了大地隆隆的震动。随即他眼睛就是骤然一花,刺眼的亮光几乎把黑夜照得犹如白昼!
人马!大队的人马!
火把!无数的火把!
叽里咕噜的吆喝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马蹄溅起的尘土如跳蚤般生生的往人脸上蹦,弯刀在火把的映照下聚齐一片雪亮的长河,沙鹄人来了!
商队众人勃然变色,孙老凄厉的喊道:“和他们拼了!”
喻超白深吸了一口气,大喝道:“喻超白在此,谁敢造次!”
话音刚落,周梅云的大叫接踵而至:“扔符!”
…………
片刻后,喻超白发现那脸上有胎记的汉子居然侥幸还活着,乐了。
这家伙的运气着实不错,方才的战斗中,他的马被炸得飞起来了,正好压住他的腿,剧痛之下,这人当场就昏死过去。然而他因祸得福,腿虽然断了,好在因为没有乱跑,也因此避免了撞上满天飞的爆炸符的厄运。
这家伙虽还活着,只是望着这满地的焦炭,也吓得痴傻了,嘿嘿哈哈的咕哝着,口水流了一地。
喻超白看了看他,摇了摇头,一刀搠在心窝子上。
事情发展至此,已经很清楚了。这几个路霸回去之后,怀恨在心,鼓动了族中的青壮一起过来截杀。不料这一次他们栽了个狠的,族中青壮几乎全军覆没,少数几个侥幸逃了性命的,也难成气候了。
换句话说,这胎记汉子所属的部族虽然没被灭绝,但也只剩下被别的部族归拢这一条路。落得如此下场,可谓凄凉。
“嗤啦”。
喻超白扯下这人的一片衣服,细细地擦了擦刀,慢慢地说:“真是个罪人。”
这句话却不知说的究竟是谁了。
周梅云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他们挖坑讹人在先,挨了你一拳后怀恨在心,要置咱们于死地,怪不得你。”
喻超白冷笑一声:“咱们做了这些事,日后离了队,只怕这帮商人比咱们还要更狠。”
白狼说:“你不是一开始就打算把符也卖给马匪、绀色沙鹄的人么?这样才能平衡,不至于哪一方彻底被灭绝了。”
喻超白冷笑:“那么到头来咱们又解决了什么呢?”
周梅云笑了笑,脸色异常的平静:“很多事情本来就不需要靠武力解决。绀色沙鹄人如此,大抵是他们也没饭吃,只要我寻到了三寸钉部落,这些事情终究可以解决。至于马匪山贼么——若是有了活路还要做杀生害命的贼,死了又算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