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此路是我开……”一个白衣秀士打扮的马匪头子,坐在马背上摇头晃脑,手里提溜着一对判官笔,笑吟吟地拦住了去路。
这人的身后,同样是二三百号喽啰拦住了去路。
“哎哟,这个不错。这个打扮得有文化。”留着络腮胡子的青年汉子抚掌而笑。
孙老捋着胡须,近来胆量也大了不少:“这位是‘草莽龙图’金大先生,他却不喜欢别人喊他当家的。”
齐六在一旁笑道:“这位金大先生也要栽了。”
商队这边嘀嘀咕咕的,全没有上前搭话的意思。
这帮商人纯粹是当看热闹了。连日来他们一文钱也没有交过,见着了胆敢伸手要钱的,要么喻超白直接就一阵砍瓜切菜了,要么自己这边一波符扔出去,炸得人都焦了。虽说商人们都很清楚这些马匪的凶残,但成日看的都是马匪们哭爹喊娘,这种背景下,商人们对于马匪的畏惧心理却是越发的淡了。
金大先生见这些商人如此做派,他也不恼,而且我发觉抿嘴一笑。
看来自己已经太久不曾见血,江湖已经遗忘了自己。
金大先生细声细气地一拱手:“诸位……”
喻超白抽出刀来:“少废话,五万两,你有没?”
“啥?”白衣秀士有些懵了。
那看来他也是没有了。
喻超白唉声叹气,一脚踢在这家伙的脖子上,把他踹下马去,自己坐在了马上,居高临下地问:“五万两,你有没?”
要不说人读过书是不一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腹有诗书气自华。
金大先生肚腹里有没有诗书不太清楚,但他气质这块确实拿捏得比较死。
这书生打扮的马匪头子也不迟疑,麻利地掏出一叠银票搁在地上,拱了拱手:“好汉!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金某告辞!”
说完之后这家伙那也不要了,施展出绝世轻功,一连串的残影跑得当真比脱了缰的野狗还快。
他这伙喽啰们见当家的跑了,马上就一哄而散,跑得不比金大先生慢上多上。
喻超白挠了挠头,捡起地上的银票,片刻后面色大变:“这家伙就给了五百两!全是十两的,他敢调戏大爷!”
周梅云连日来都在不断画符,画得手都酸了,听到这么一句,脸色更不好看了。
这家伙嚷嚷着,宛如一只扑腾的公鸡:“靠!没钱啊?没钱出来混什么!”
这话有些地图炮了,孙老一众商人万万没想到吃个瓜还能被误伤,心中流泪。
……………
孙老意气风发,一指对面穿皮裹毛的沙鹄人,嘴里说的话异常强横:“识相的赶紧把路给爷爷让开,否则踏平你的大帐!”
这伙沙鹄人也有些傻眼,他们分明是来客串强盗的,居然遇到一帮如此另类的商人。尤其领头那老头儿,简直太离谱了,他们沙鹄人还没说话,这老梆子指着自己这边就开骂了。
孙老这些时日着实是有些飘了。老头子近来似乎是惹了一身的戾气,先前见着了这些事,还需喻超白等人冲上去,渐渐的不需要喻超白作表率,他自己也敢往上冲,浑不把一路上的魑魅魍魉放在眼里。跟在孙老身后的商人们也是如此,先前只缩头缩脑看着,现在但凡遇到了强人,一个个激动得捏着符就敢上。
不过喻超白还是提醒了一下孙老:“老爷子,你忘了?”
孙老老脸上皱纹都快挤成一朵花了:“那可不能忘。”
说着,老头子深吸一口气:“老朽这商队,是喻超白喻大爷罩的!”
喻超白?
谁啊?
沙鹄人面面相觑,孙老咧嘴一笑,露出掉得七零八落的牙:“喻大爷都没听过,山炮!”
这句山炮沙鹄人还是听得懂的,然而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商队一拥而上,瞬间火海吞没了沙鹄人们……
……………
“这队伍是我喻超白罩的!”
喻超白刚吼了这一嗓子,对面的马匪们立刻作鸟兽散。
“太岁!”
“煞星来了!”
“逃啊!”
乱糟糟一阵响,这伙马匪跑得无影无踪了。
白狼打着呵欠走来:“这是第几个团伙了?咱们在这鬼地方都大半个月了,这些山贼马匪的龙头也该出现了吧?”
喻超白揉了揉他的头发,没有说话。
白狼说得不错,就靠自己和符的这点名声,只怕震慑不住这一片的贼头。
自己和孙老一伙商队的声名已经打出去了,只怕此时这位强人的龙头的桌案上已经摆上了自己的影神图。
这位贼首什么时候才肯现身?
……………
喻超白猜测得不错。就在他们的车队深入绀色沙鹄部族领土的同时,他们的讯息就已经被这一片地区的贼首知道了。
“让让。容我进去与龙头禀报。”嘴里细声细气地说着,一名白衣秀士打扮的头领摇摇晃晃地就往不远处的一处大寨走。
“金大先生!”门口放哨的两个喽啰立刻眉开眼笑。
金大先生微笑着点点头,带着点从容不迫地走了进去。
聚义厅。
自从某部书的故事爆火以来,无论是大夏还是陇右的马匪山贼,一夜之间全都打起了“替天行道”的口号,山寨的大厅全都改作了“聚义厅”。
金大先生看着这块新浆了漆的牌匾,摇了摇头:犯上作乱的书罢了,可笑!
随即他想到了自己,失笑道:“我也是如此罢了。”
整了整仪容,这家伙推开了门,细声细气地喊:“龙头,龙头!”
“我说你能不能大点声!”一声大喝响起,一个穿着黑衣的年轻汉子走了出来。
这人看着金大先生,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满:“我说!你这德性能不能改改?正经走路!别整那四方官步,一摇一晃的,和你的术法完全不合!”
赳赳武夫。
金大先生眼神里掠过一丝轻蔑,不料这个眼神恰恰被“龙头”看到了。
龙头气得走过去就踹了一脚:“有事你就说!哪学的臭毛病,斜着眼儿看我!”
金大先生挨了一脚,倒也不恼,细细地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龙头被他叫出来,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句,有些生气:“若不是大事,你让手下兄弟们去做就是!”
金大先生看了他一眼,仍旧是细声细气、不急不缓的模样:“也不是什么小事。”
龙头有些破防了:“……你小子迟早要被人打死!”
金大先生显然与这龙头关系不一般。这人颇有些装腔作势的做派,他看了看龙头,突然问道:“老唐,咱们做这一行,有多久了?”
龙头听到这句“老唐”,刚强的神色立时软了些。斟酌了一下,龙头说:“也有七八年光景了。”
金大先生叹了口气,自寻了一张椅子坐了,嘴里开始盘算:“我说,你真的希望一辈子就干这个?”
龙头老唐浓眉一掀:“你什么意思?”
金大先生看着他,神色有些古怪:“我想了想,咱们还是得招安去,却才稳当。做这一行,伤天害理的事干的太多,只怕不得善终。”
这句话说到了姓唐的龙头的心里去了。他们弥合了这一片的盗匪,手底下起码也有个五七千的喽啰,归他们直接调配的,就有一千多。这样的势力着实不容小觑,唐古坨人虽然占了陇右,却也难奈何他们这一伙。
这二人在此间的地面上,几乎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只是这土皇帝当久了,也就觉得没多大意思。二人毕竟是盗匪一流,都是做脏事的,平素虽然也作威作福,但这样的人于真正的当权者看来,无非是滩牛马粪,威胁不到又看着恶心,所以才采取了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
这个事实,这两人却是再清楚不过的。也因此,他们两三年来都寻思着还是要谋个好出身,起码要从牛马粪升级到夜壶——夜壶至少还有些用处,牛马粪烂在那里还好,粘上了人的鞋底,可就要被彻底铲除了。
只是如今陇右道的掌权者是唐古坨人,二人纵然想投,却又不肯做农奴顺民,过苦哈哈的日子。久而久之,这事情渐渐的也就成了二人的心病。
金大先生今日重提此事,唐龙头显然也有些意动:“哦?你有办法?”
金大先生摇头晃脑地说:“咱们若是打下了一座城池,你说,是不是就有了被大夏招安的本钱?”
唐龙头脸色一变:“你疯了?攻城拔寨,咱们真做了,唐古坨人莫非不来剿灭咱们么!”
金大先生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又流露出怜悯之色。
唐龙头最受不了金大先生装X的习性,他忍不住骂道:“有话说,有屁放!”
金大先生笑了起来:“咱们目前是不行……可若是有炮呢?”
炮?
唐龙头这次吃了一惊,这东西大夏发明出来也不过百来年的光景,攻城拔寨,真正是神妙无双。可这种战略物资,哪里是他们能碰的?
飞快地看了看四下,唐龙头一拉金大先生,压低了声音说:“你疯了?这东西咱们能碰?”
金大先生笑吟吟地说:“这东西我自然没有……”
说到这里,他端起茶盅慢悠悠呷了一口,满足的发出叹息,眯着眼享受着茶汤的醇厚,半响不再说话。
唐龙头看得着急,干脆端起茶盅往地上一摔。
咔擦一声,金大先生果然转醒,冲着唐龙头怒目而视:“你……不懂品味!”
唐龙头瞪着他,一言不发。
金大先生只得摆了摆手:“罢了!你来,我说与你听!你可还记得咱们最近人马覆灭的事?”
一提起这件事,唐龙头气不打一处来:“他娘的!你说的这件事!最近咱们连连损兵折将,弟兄们死伤一千多人了!我派出去的弟兄,都叫那狗贼什么‘喻太岁’,这厮恁的可恨!折煞我无数的弟兄!”
说着唐龙头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哗啦”一下,那厚实的桌子立刻四分五裂。
金大先生笑得很诡异:“做下这件事的人是谁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些人里的确有几个硬茬子,不过也超不过你。他们是倚仗了一件厉害的宝贝。不要急,咱们细细道来……”
说到这里,金大先生亲自泡了两副茶,劝了半天,唐龙头坳不过,只得喝了。
金大先生立刻眉开眼笑:“来来来,附耳前来……”
唐龙头立刻附上耳来,厅堂内嘀嘀咕咕,只剩下两个贼头的鬼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