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学真所在的青城中学是寄宿学校，最近校内看管非常严格，中午都要在宿舍点名，所以他的活动时间并不多，只能长话短说。

“上个月三年级一个高三艺术生跳楼自杀，她妈妈来学校讨要说法，结果当天晚上就疯了，一直说自己看到了女儿的影子，然后被警察以闹事为理由强行带走。”

“从那天开始，学校舞蹈房一到晚上就能看见有个鬼影在大厅里练舞，很多人都说自己看到过。”

“大概几点出现的？”

“晚上九点以后吧，先是保安那边传出来的。”

到目前为止，故事似乎仅限于以谣传谣，温良更关注的是异常现象造成的结果。

“有没有学生因此受伤？”

“有几个舞蹈社的女生在晚上训练时被吓到，没出什么事，然后就是一个校内保安晚上巡查的时候进了舞蹈房，被破碎的镜子划伤了，现在还在医院。”

一听这话温良就察觉到不对了，被镜子划伤不算奇怪，但住院就有点问题了，保安又不是流量明星，什么样的划伤需要住院？

“伤势很重吗？”

“还好，就是伤到脚了，没法上班。保安大叔说他看到镜子里有个浑身是血的女生，她打破了镜子，可警察调查的结果是保安自己打碎了镜子，导致身上多处割伤。”

慌张过后，程学真迅速平静下来，明白了温良的意思：“大哥你不会想进学校取材吧？”

“有这个想法，但你们那里毕竟是高中，我不能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心扰乱你们的学习秩序，这样好了。”

温良拿出手机，调出自己的号码。

“你有手机吗？”

“有的。”

程学真掏出一只老旧的手机，估计是家长换来的产品，有点年头了，难怪会为一本10块的杂志为难。

交换完号码，温良拍了拍程学真的肩膀。

“接下来如果真的遇到什么麻烦可以叫我，我就住在这附近，20分钟内一定能到。”

“好，我会的。”

等程学真回学校后，温良坐公交车去了一趟零点怪谈杂志社所在的安泰大厦，与余泽川面对面讨论新专栏的选材问题。

经过一个星期，上期杂志的销量统计出来了，相比往期平均数据增长了7%。

这个数字看似不高，但对于日渐衰退的杂志销量来说无疑是一记强心针，意味着余泽川在上任后做出了有效的策略。

杂志社的编辑部温良已经来了几次，不过还是第一次与他的责任编辑余泽川在现实见面。

余泽川是一个看起来较为腼腆的年轻人，看起来像是个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没比温良大多少。

他的工位在编辑部角落，这里单独放了一个办公桌，旁边是饮水机和打印机，像是在原地计划外多加了一个工位，看上去孤零零的。

余泽川开口打断了温良的观察：“这期杂志你看过了吗？《蓝宝石》和《无尽地穴》是你竞争对手的作品。”

“看了。”温良点头，“蓝宝石感觉一般，无尽地穴还不错，但并没有给人特别惊艳的感觉。”

“嗯，统计结果也是一样，在随机读者调查中，你这篇得票是最多的。”

余泽川拿出一份调查数据放在桌上。

“也就是说，杂志销量增长，与《罐子里的姐姐》这篇故事有密切联系。当然，你开小号去血色天空引流的做法也起到了一定帮助。”

“有用就好。”

在一段时间的相处中，温良知道余泽川的性格很冷淡，该聊什么就聊什么，不会浪费时间在其他内容上。

所以他很清楚余泽川不是拐着弯在夸他，而是在铺垫某些事。

反正周围没人，温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是要把杂志新星内定给我吗？”

这句话只是随意一问，谁曾想余泽川居然点头了：“是。”

没等温良兴奋，余泽川又补充了一句：“别高兴的太早，只是在我这里内定了，但最终结果还是要看综合评选。”

这么说，言外之意就比较清楚了，结合余泽川被放到饮水机旁边的工位，杂志社内部很明显出现了派系斗争。

“其他编辑选了另外两人吗？”

“对，这件事也关系着下一任主编的评选，老主编马上要退休了，谁能培养出新星，谁就能继任。”

“但你这么年轻，其他人恐怕有意见吧？”

“是的。”余泽川没有否认，“我是编辑出版系毕业的研究生，但从业经验只有一年不到，在上一个杂志社干了三个月被开除。”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笑了。

“因为我把六成作者的约稿计划全部退掉了，在业内风评很差，进来时就遭到了很多编辑的质疑，这次的业绩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得谢谢你。”

看得出，余泽川是有能力更有野心的人，他的想法比自己的地位超前很多，但资历差太多，难免会遭受“老顽固”们的排挤。

更何况现在又涉及到升职竞争，作者被退稿了还能投给其他杂志或是改动大纲写成连载网文，现在这世道，杂志编辑被二次开除还能不能再就业那可不好说了，那些老编辑绝对不会错过这么重要的机会。

所以余泽川今天特意邀请温良来编辑部的意图就非常明显了。

“我要站在你这边对吗？”

“对，虽然编辑部内部已经定了一人带一位作者，但新星评定出来后，你可以重新指定自己的责编。”

余泽川盯着温良的眼睛，紧握的手掌表现出并不平静的真实内心。

“我会选你。”

温良没有拖延，直接给出了确切的答复，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利益。

余泽川有能力、有野心，敢于做其他人没想过的大胆举动，其他老编辑只会想着混日子守旧，杂志社一天没倒闭他们就吃一天的老本，这不是温良想要的结果。

他拼了命去创作惊险刺激的怪谈，可不是为了签长约吃烂钱，出人头地才是温良的目的，这是其他编辑给不了的。

而余泽川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他们是被利益捆绑的命运共同体，在最难熬的关头必须互帮互助。

“谢谢。”

“不客气。”温良握住他的手，主动示好，“不介意请我吃一顿午饭吧？”

“哈，没问题。”

看得出余泽川确实不擅长交际。

按说这种事怎么也得找个馆子慢聊，结果从温良进编辑部到现在，一共就喝了杯热水，换其他人估计都会在心里嘀咕：该不会是要给我下马威了吧？

好在温良本身也不喜欢复杂的社交关系，两人直率的性格刚好对上，没产生什么问题。

谈妥了事情，余泽川找出了厚厚一叠报纸，说这是给他找来的都市怪谈素材，其中很多都是当年震惊全市的大案，也有毫无根据的传言，其中就有近些日子媒体发掘出的“雨夜连环失踪案”。

余泽川不只是简单的搜集，他把这些资料全都仔细看了一遍，并且根据温良的习惯给他提出一些素材选取方面的建议。

两人很快就聊到了中午，到点后，余泽川打完卡，准备请温良去公司附近的馆子吃顿好的。

刚起身，突然听到办公室里的清洁阿姨发出惊呼，两人同时扭头看去，发现余泽川工位上方的墙角里渗出一大片暗红色的血迹，隐约能够闻到一股淡淡的腥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