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八个天神坠落凡间乱斗，根本不顾其余人死活，十余米高的青砖城墙连他们拦都拦不下片刻，触之即变成灰飞。

建成以来便只留下浅浅车辙印子的地砖如今已然化作齑粉，石州城下久未曾见过天日的黑土翻飞起来，掩盖了地上已然断绝生机的十万具身体。

双方仍旧在不断激战。

说是激战一点也不为过，毕竟两人之间的战斗没有丝毫美感，只是纯纯粹粹的以命换命。

出手当杀，根本不跟你来那些虚头巴脑过招的东西，要么砸碎脑袋，要么撕成两半。

不断被杀死，又不断凝聚，两人的力量支撑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弱。

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两人的体型都缩水了不止一筹。

苦肉佛身后的红色雾气已然被他凝聚在了身后，浓稠的仿佛随时能滴出血来。

萨满神召唤而来的白光也逐渐稀疏，不管是密度还是速度都远远不是刚开始的时候能比的。

两人都已然开始消耗最为根本的东西，这个时候萨满神的人数优势便被无限扩大。

本就对于力量的使用更加炉火纯青，每有一点优势，乘以七倍，那便十分巨大。

所以虽说已经和最开始时的豪横不能相比，但萨满神却越来越游刃有余。

反倒是苦肉佛却处处捉襟见肘。

就连撕杀对手时候的干脆劲都已经用的差不多了，显得已经有一些拖泥带水的感觉。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旗鼓相当的两人，已经战斗了很长时间，如果每一次身体崩溃都看作死亡一次，那么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两人每一方都死了上百次之多。

放在别人身上，投胎都投了好几次了。

战斗到这个时候，已然是用尽全力，苦肉佛察觉到自己的劣势越来越大，却是想跑也跑不了，他的周围全是萨满神，不管想要从哪个角度突围，总是被萨满神用几具身体崩溃的代价给拦回来。

他心中怒火如注，却丝毫没有办法发泄，只能无能怒吼。

不过萨满神也远没有看起来那般轻松。

分身背后的玉盘不管是色泽还是转速都大不如从前，而且多多少少都有了深浅不一的裂痕。

虽然现在七具分身的力量仍旧维持在同一水准，但随着白光的逐渐减弱，玉盘一旦承受不住碎裂开来，那分身也会不复存在。

七个不是九个，要是把张霄身上那两枚也拿回来，萨满神哪会如此这般吃力。

但萨满神心里面也清楚，这两枚玉盘拿捏在张霄手上，正是他萨满神对于叶道远的一个交代。

否则他也不会如此不遗余力的和苦肉佛决一死战。

因为他相信叶道远的为人。

萨满神自问如果自己处于叶道远的位置，有了那般能力之后，绝对做不到叶道远那种地步。

所以萨满神才会放心当着叶道远摆在明面上的人——张霄的面，去和苦肉佛毫无保留的一战。

“是时候该决出胜负了！”

萨满神见着苦肉佛已然失去仅剩不多的理智，开始没有任何章法的胡乱用力，便知道自己已然将其逼到了绝境。

于是再度咬牙，自己付出了如此大的代价，便只差这最后一步。

七具分身一齐低头，鹿眼如炬，光芒晦暗，杀意盎然。

“给我死！”

从四面八方一拥而上，分身没有露出一丝缝隙，全然将苦肉佛逼得退无可退。

困兽犹斗，更何况是仍有余力的苦肉佛，只见他怒吼一声，身上漆落瓦碎，浑然不顾已然千疮百孔的身体，脑袋里面只有源于野神的战斗的本能，以及那充斥脑海的源自于地底游煞的滔天怨气。

轰——！

再度碰撞，身体在一次又一次的冲击之中不断重复着崩溃复原的过程。

两人皆浑然不觉，早已经红透了眼。

只见两人的身形不断的缩小，已经从数十米高变成了十余米，隔得远的张霄等人已然不用抬头就能看到战斗的两人的全貌。

苦肉佛身后红雾澹的已然成了粉色，萨满神的白光也已经许久未曾补充过。

轰——！

碰撞的爆裂之声仍旧没有断绝，苦肉佛身死，必定要带着三四个萨满神一同归西，而后又迅速凝聚开始下一轮。

轰——

轰—

声音越来越弱，身形也越来越小，直到石州城的断壁残垣遮住了两人的身影，只能依稀从缝隙中看到晃动的两人。

张霄明白，这场持久战终于是结束了。

他方唱罢我登场，虽说还是尾声，但仍旧可以提前做准备了。

于是爽朗一笑。

“走，登墙。”

说罢，率先朝着石州城迈步而去。

原本城门上的金字牌匾已然被震落，平日里没有人敢打这个金字招牌的主意，高高在上，如今跌落灰土之中，更显落魄。

一脚踩在“城”字上面，张霄一跃而上，稳稳的落在了裸露在外的半截青砖之上。

再往城中看去，两人的身形只有两层楼高，却仍旧勇勐无匹，走到哪里便毁到哪里。

苦肉佛狼狈不堪，已然从主动变成了被动，萨满神的七具分身此时也仅剩下三具，身后的玉盘也已经残破不堪，随时都有可能破碎。

刚刚登临的田噩一看，心中一揪。

“玉盘呢？不会被萨满神给我们弄坏了吧？”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仿佛已经忘了这本来就是萨满神的东西。

“没事，只是破碎了，并没有彻底损坏。”

到了这个距离，张霄已然能够凭借已经和乌章融为一体的两个祭祀玉盘感受到萨满神身上的那七枚，如今四枚极为暗澹，变成了几块碎片散落在废墟之中。

但张霄仍旧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只要落在张霄手中，自然是能够完成任务的。

回答完田噩的问题，张霄又把目光投向了城中。

苦肉佛在这之间又损坏了一枚玉盘，如今已然变成了二打一的局面。

不过两人的身形再度缩水，已经和荒兽之灵相差不多。

“不对劲。”

说起荒兽之灵，盘着蛇尾的荒兽之灵突然开口，牛眼里面满是凝重。

“什么意思？”田噩倒是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苦肉佛和萨满神已然对他们没有之前的压迫。

说实话，已经和荒兽之灵相似，就算力量超过荒兽之灵，那田噩也有信心在自己这行人的搏杀之下，将其灭杀。

虽说主要还是要靠张霄，但最起码看见缩水版的苦肉佛和萨满神，他也有了出手的勇气。

作为被姜川宁从鬼域事件世界里面带出来的野神，荒兽之灵对于游煞一类的气息十分熟悉，他在苦肉佛和萨满神身上感受到了同样一种气息。

腐朽，古老，晦涩，怨毒，又充满着暴戾。

“我也说不上来，但是他们两个身上此时都有着一股古怪的气息。”

荒兽之灵皱着眉，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形容这种感觉。

不过他若是见过泽州城门洞里的赵军游煞，就明白这种气息从何而来。

正是高平地底。

张霄眯着眼睛，他知道荒兽之灵不会说些毫无意义的话，看来苦肉佛和萨满神此时的的确确有了相同之处。

不管是一直就有的，只不过两人此时已经无法压制，所以才暴露出来。

还是因为两人战斗的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所以才沾惹上的。

对于张霄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再碎一具，苦肉佛浑身瓦片掉落大半，漆面也看不到指头大的完整的，露出了里面混杂着稻草的干泥巴。

手脚残缺，身上已然没有半点红光，只有约莫两米高，和普通佛像再无异处。

萨满神的推测虽然出了意外，但最终还是在其掌控之内。

苦肉佛能敌六具，却再也无力杀死他第七具本体。

平视和他等高的萨满神，苦肉佛心如死灰，此时开口，声音空荡如在瓮中。

“你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杀死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别忘了此方世界不仅仅有我，还有叶道远，你现在这幅模样，就算是躲到了山海关最北边，也难逃一死！”

仅剩本尊，萨满神脸上露出了残酷笑意。

“叶道远可不是你苦肉佛，我杀了你，此方世界恢复到百年前的安稳状态，这也是叶道远乐于见到的场面。”

“但若是继续任你发展，恐怕不仅仅是我要成为你的口中之食，就连叶道远也会拿你没有办法。”

萨满神十分忌惮的看了一眼苦肉佛，但终于还是变成了如释重负的轻松神情。

这一切都将在今天停止，他会亲手杀死苦肉佛，并将其吞噬。

有了苦肉佛这一口回复，纵使补不回来自己在山海关内近千年的苦心经营，但也足以让他有了修生养息的资本。

最起码能保证他能安稳回到山海关。

“你早在六十年前就该死的。”萨满神似乎是不愿再多说，手中只剩半截的金刀也随着体型缩水，断面光滑，指着苦肉佛。

“到此为止了！”

金刀如芒，当头噼下。

苦肉佛已然无力抵抗，眼珠也失去灵智恢复成了陶土模样，除了脸上仍旧带着那抹僵硬笑意，再无其他任何表情。

卡察——

就像是泽州城里的苦肉宝珠碎裂，就像是平阴城里的苦肉宝刹瓦片跌落，就像是石州城外青砖城墙的垮塌。

畸形的信仰，于此刻彻底崩塌。

哗啦坠地，变成了一堆碎块。

看其模样，和最为普通的泥土也没有什么差别。

萨满神长出了一口气，鹿眼里满是疲惫，但一抹兴奋神色却怎么也盖不住。

在他身前的苦肉佛的“尸体”堆里，慢悠悠的飘起来一团金色光晕。

“就是这个！”

萨满神满心欢喜，杀死苦肉佛不仅仅能消除他的心头大患，更是能获得苦肉佛的本源。

只要他吞下这枚光团，苦肉佛对于此方世界的感悟便会变成他的感悟，这离他日思夜想梦寐以求的境界便会再进一步。

“不拦拦他吗？”

田噩已然提起了剑，不过还是问了张霄一嘴。

“你没觉得苦肉佛死的太干脆了吗？连挣扎都没有挣扎。”

按照张霄的脾气，这个时候早已经趁着萨满神虚弱的时候斩草除根，不过刚刚荒兽之灵的话提醒了张霄。

苦肉佛的死，恐怕没那么简单。

张霄话音刚落，那枚光团已然吞进了萨满神的肚子里。

就在其咽下的瞬间，原本是纯洁无瑕的金色光芒，却突然从其内部迸发出了漆黑如墨的玄光，由内而外瞬间将萨满神笼罩。

“就是这个气息！”

荒兽之灵惊呼，张霄眉头一皱，终于是明白荒兽之灵所说是何物。

这分明就是赵军游煞的怨气。

比之红雾还要来的勐烈，比之白光还要来的迅速，黑光一经出现，便立即覆盖了萨满神全身。

恶毒的声音从萨满神颅内传来，就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啃食萨满神的大脑。

“折磨了我一辈子的东西，现在由你继续承受！”

众所周知，苦肉佛是一尊被赵军游煞怨气侵蚀了的野神，但却没有人知道，苦肉佛为此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萨满神扛过去了这波剧痛，脸上却没有惊讶神情。

“我早就预料到你有此招。”

萨满神脸色苍白，汗如雨下，却胸有成竹。

那古怪的腔调再次从萨满神嘴中响起。

“此间战事已了然，天上仙请归上天。”

“莫嫌我有多怠慢，地府饿鬼回阴间。”

周围破碎的祭祀玉盘随着萨满神的唱腔从废墟里面漂浮起来，微弱的白光如线，将其缝成了整体，重新回到是萨满神的背后，轮转起来。

借着祭祀玉盘，萨满神送神离去。

咏唱刚罢，遍布萨满神全身的黑光便迅速凝缩成了米粒大小的一团，像是闪电一般直坠脚下土地。

没入地底，消失不见。

萨满神这才满脸舒爽，回味似的咂吧咂吧嘴。

“实在是太美味了！”

而后心中突然涌起来一个怎么也没办法压抑的疯狂想法。

“不知道远超苦肉佛的叶道远，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于此同时，高平地底。

那枚黑光只是眨眼间便抵达了高平，稍稍停顿，一声似有似无的破碎声响起。

那层限制赵军游煞的无形禁锢，似乎被其穿透。

萨满神送走了苦肉佛身上的怨气，却彻底打开了四十万赵军游煞的大门。

触发任务：灭鬼荡魂】

任务内容：阻止四十万赵军游煞复苏，并且清理完已经重现人间的赵军游煞】

任务奖励：按照任务进程进行奖励，阻止复苏的赵军游煞越多，任务奖励越丰富。

彻底阻止游煞复苏之前，地底里每一名未苏醒的游煞奖励0.5通用点数，0.5传承点数。

每杀死一名已经苏醒的游煞，奖励0.2通用点数】

请注意：游煞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呈几何倍数的增加，当前地底剩余38万游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