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生生拧脱臼的手,众人还没缓过神来。
只有那位三角眼一把将自己的手下扒拉了出来,看那扒开力道,也像是个功夫不差的练家子。
能当上巡防司的,倒也没有一个是吃干饭的。
于是其他四五人在望向方鸣的眼神,也变得怪异起来。他们这些人,可是正经八百的朝廷官吏,哪怕品秩不高,但也不是寻常百姓敢动手的。——要么是眼高于顶的纨绔、要么是通缉在案的匪首......
眼下,此二人衣着破烂,自然被扣了一顶“反贼”的帽子。
“给我抓了这两个不知好歹的贼人!”三角眼高声大叫,其他方位的衙役闻声而至,各个拔刀相向,“我看这两人,不是什么山贼马匪,就是身背命案的要犯!”
方二眼看自己和老爷就要被定了莫须有的罪名,顿时也急着反驳。好歹也是余杭方家的嫡子,这么被人污蔑,岂不是把污水泼到了方家大宅的门上。
他大呵一声:
“我和公子,乃是余杭方家的人!我看你们谁敢动手?”
——‘方家?’
听到这两个字,周围的衙役无不愣神相向。
眼前这位落魄的青年,真是着煊赫门阀的后辈不成。有的人定睛一看,还真觉得方鸣器宇不凡;而那位三角眼,则阴险地反驳道:
“你说你是,你就是么?现在东海动荡,局势诡谲。就算你是方家家主亲临,也要有相关的书文。再说了,你是方家人,可有证据?”
一听“证据”,正落了方二的下怀。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家仆,身上肯定会揣着各种物件,以备不时之需。其中就有方家后人的信物,而身为嫡子,方鸣这一类又是专属的玉印。
所以,他赶忙从衣兜内掏着。
玉印不大,约莫两个拇指大小。本就是为了方便携带,故这般从简设计......
众人也注视着他。
方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家仆人是否能力挽狂澜;其他人则捏着一把汗,万一真是那权势滔天的方家人,自己就要遭殃了。
只有一脸阴恻恻的三角眼,咬着牙,沉声一句:
“他们不是什么方家人。你们给我抓了他!”
事已至此,在他看来根本不可能给这个自证的机会。是也不是,只有到牢里等他们巡防司来判决!因为,一旦让对方将身份证实,那这群欺软怕硬的手下一定会临阵倒戈。
自己这巡防司小头领的肥差,也会一去不复返。
甚至要是碰见了睚眦必报的主,那他这条小命能不能保下来,也要另说。
如今,只能一不做,二不休!
有些稍微伶俐一点的,也看出来自家头领的心思。现在的他们,可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要是那浪真的打下来,翻也是一船皆翻。
“兄弟们,把这两个家伙,给我抓到衙司里去!”
方二一直在衣兜里翻找着,可就是找不到那枚玉印。也不知道是他自己一时疏忽,还是因为在山中不慎掉落。
总之,现在的情况可不容乐观。
再看向自家老爷,神色比来时还要黯淡,不说那眉宇间的暗纹,光是说话时的有气无力,都足以能证明他现在不适合大动。
‘这可如何是好?’
寻常日子里,作为方府家仆,可没有一个巡防的敢如此对待自己。现在看着要将他给捉拿,挣扎地也更加激动!
他们主仆,可是连那穷凶极恶的武岗寨都闯了过去,连那实力诡异的大当家都没能拦住,却在自家门前被摆了一道。
偏偏这位老爷不善交际,余杭城内的大官,平日里连走动都不屑走动,更别提深入交往了。
记得他还曾提醒过方鸣,什么逢年过节送送礼、有事没事喝个茶。可就是这些最基本的打点,老爷也不愿去做。理由则是“陪夫人”“陪娘子”“修行”等等。
都说“阎王易过,小鬼难缠”。
如今到好,阎王都没机会见,就被个拦路小鬼给缠住了。
方二越想越觉得气愤,可偏偏又觉得无奈。只好哭丧着脸问到: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啊。”
方鸣实在是提不起一丝灵力来大闹一场了,虽说这一路上恢复了一些,可要想硬闯着余杭东门,绝对是两败俱伤的事情。
索性,他也不打算动了,任由这些人把他擒了起来。那位被他嵌断手的衙吏,还想偷袭一脚,却被扭过头的方鸣给狠狠盯了一眼,把他气焰都浇熄了三分。
——“没事,大不了咱们吃几天牢饭。”
方鸣秉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道理,被这些人带了回去,在路上,和方二说了这一句让他更绝望的话......
“老实点,可别想着反抗!”
一路上,押送的人抄了巷弄中的近道。
从小到大,从穿越至今,方鸣都还没被当坏人擒拿过。如今将要锒铛入狱,反而也没有太焦躁。
不卑不亢地走着,引来了一些行人的目光。
方二走在他的身后,手上也套上了镣铐,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他就不像方鸣那样有恃无恐,一直担心着该如何是好。
这糊里糊涂地被当做犯人抓住,先不说脸上无光这件事,万一回了家被夫人发现,一定会怪罪下来的。
罚银子倒是小事,就怕被那个小丫头笑话!
一想到要被上个“罪犯”的名头,他就浑身哆嗦,连嘴唇都变得惨淡,没有一丝血色。
这一刻,他多么地希望自家老爷能站出来,像面对那些山匪一样,一言不合就一击致命。
不过这些人又是官府中吃皇粮的,别说是杀了,就算是伤了,都会判下更严重的罪名。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方家了。
总会有消息传到方鸣父亲,也就是当代方家家主的耳中。等到了那个时候,只要稍微给这小小的巡防司施一点压,那么他们就能得救了。
到时候,就是他来撺掇老爷去报复了!
身为高高在上的世家家仆,他方二的思绪中,也牢牢印刻了什么叫“高人一等”。哪怕“狐假虎威”“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些话很刺耳,但形容地也就是这种人......
带队的,是那名三角眼。
其实他也看出了一些端倪,认定这个落魄青年觉得非富即贵。奈何自己后知后觉,若是放虎归山,觉对不会有好下场。
想到自己余杭的妻儿,更坚定了扼杀的决心,最差也要让他精神错乱。毕竟这些目无王法的纨绔,最爱做的事就是成百上千倍地报复他们的仇人,特别是像自己这种地位低微的人。
作为巡防司,他也目睹过一些“悬案”现场。那叫一个惨目忍睹、惨绝人寰,婴儿、妇女,老人无一幸免。
背后听知情人议论的只言片语中,似乎矛头就指向了一位跋扈至极的二代,仗着老爹身份无恶不作......
兴许是心事重重,他稍稍靠近方鸣说道: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出生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