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咸宁县县衙格外安静,除了门房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烛光外,整个衙门仿佛被施了禁忌,比往日散班后更显空荡。
在县衙西面的巷子里,三个壮汉拉着一辆马车走到县衙的围墙下停了下来。
掀开马车上稻草,再揭开下面的毡布,二把带柄的朴刀、一架已经上好弦的制式军弩,闪着寒光躺在那里。
三人也不言语,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流,武器便已到了各自的手上。
这时为首的壮汉伸出手来,一滴雨水落在了他的手心,他就是杨建义。
下午在杨村见了接头人,晚上他便领着二个兄弟开始了任务。
咸宁县县衙是前元修建的,如今虽然正厅方向经过几次修缮依旧显得颇有威严。
可四周的围墙早已沾满了岁月的痕迹,三人稍一巡视,就找到一处绝佳的地点。
一颗高大的槐树隐住身形,围墙上少了的几块砖作为落脚,稍一用力,三人就顺利翻进了院子。
手持朴刀的二人走在前面,持着军弩的家伙在后面五步的距离小心翼翼的跟着。
这时,雨开始变大了。仲夏夜的暴雨总是不讲道理的,随着云层闪过几道闪电,几声闷雷紧接着就在夜空中炸响。
端着弩机的家伙,手随着雷声一颤,险些将前面的大哥射了个对穿。
“不太对劲,这狱神庙的蜡怎么都烧完了一段时间了。”
另一个拎着朴刀的壮汉停了下来,用手摸了摸烛台的温度。
狱神庙位于县府监狱入口的必经之路上,平日里轮值县狱的那班衙役总会给狱神爷祭奠好香火,决计不会让香火断了,这是上班时祭拜的神,没有人敢敷衍。
“杨管家这次给的是买命钱,这里面哪怕是龙潭虎穴,咱今天都得把这活给做了。”
杨建义走上前去也探出手在烛台上感受了一下,面色顷刻间凝重了起来,雨水顺着他脸上的沟沟壑壑,在下巴处汇聚成一条小河,啪嗒啪嗒的落在了刀柄上。
对方明显有了准备,但他不并不打算收手。
作为杨家豢养的老打手,他很清楚,杨老爷的买命钱好拿不好退。
“多留神看着,咱们今晚的任务就是杀了杨陆,得手后立马就撤,一点别的动作都不要有。”
杨建义拔出了刀,双手握住,尽力的压低了身子。
这时一道闪电腾空落下,将监狱那本就阴沉的大门照的更加阴森,让跟在身后的两人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三人互为犄角,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一步步来到了监狱门前。
稍作调整,杨建义一刀便将门锁劈开,抬脚一踹,身后的同伴转瞬间就冲进了监狱的甬道。
这里依旧空空荡荡,只有不断跳腾着的火光在提示他们,这里还是人间。
杨建义身旁的壮汉这时有些害怕了,这明明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整个县狱从里到外都写着‘请君入瓮’四个大字。
杨建义敏锐的觉察到了同伴情绪的变化,他用眼神威胁了一下同伴,然后顾不得再谨小慎微了,他持着朴刀,大踏步的朝甬道尽头冲了过去。
在强大冲击力的震动下,有些年头的县狱房顶不断的有尘土落下,昏暗的县狱更显得诡异。
终于,当杨建义感受到活人存在的气息后,两根弓箭从黑暗中窜了出来。
杨建义急忙低头,同时一个侧身贴在了墙壁上,这才堪堪躲过了致命位置,箭头擦着他的左肩飞了过去。
不过他身后的同伴却没有那么好运,飞箭径直插进了他的膝盖里,整个人带着强大的冲击力,扑倒在了地上。
“本王等候阁下多时了。”
如此好的装逼时刻,朱樉当然不能错过。
朱樉手里提着一把金灿灿的手弩,这是为皇家特意打造的那种。
本来这么土鳖的玩意他不想拿,但翻遍整个秦王府,除了个头硕大的军弩以外,阖府上下还就只有这一把手弩。
“怕你认不出来,本王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杨陆先生。先生刚醒来,精神不太好,你可千万别吓着他。”
在他的身旁,杨陆被绑成了一个粽子,只留了两只眼睛露在外面,看见来人之后,杨陆一个劲的挣扎。
朱樉也不客气,直接拿弩箭顶在了杨陆脑袋上,感受到箭头的冰凉,杨陆一下子停了下来,旋即整个人在恐惧的作用下止不住地抖动。
面对朱樉的挑衅,杨建义没有说话,靠在墙上默默的调整着呼吸,而他握刀的手,此刻又捏紧了几分。
“现在赶紧投降,老实交代是谁派你来的,本王素来心善,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朱樉学着反派常用的动作,单脚踩在杨陆的背上,用一个轻蔑的眼神看着杨建义问道。
而这时,杨建义猝然暴起,整个人和朴刀混为一体,电掣风驰间已经闯到距离杨陆不到五步的距离。
正当他准备挥出这一刀的时候,朱樉的弩机准时扳动,随着弩县嗡的一声响,金色的弩箭整根没入了杨建义的左胸口。
杨建义整个人砸到了地面上,他的刀尖距离杨陆只剩下了不到半步的距离。
而杨陆见状,裤腿下果断浸湿了一大片。
朱樉走到杨建义的面前,右脚踩在他的手腕上,左脚用力一踢,朴刀打着转飞到一边去了。
“倒是个不要命的家伙,用这样的猛士还你这尿裤子的小丑,寡人真为他不值。”
事情告一段落,朱樉嚣张的回头对杨陆说道,手里也不停下,慢悠悠的上好了第二支弩箭。
不过,此刻杨陆的眼神陡然充满了恐惧,两个瞳孔像是瞅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旋即,一根弩箭朝着杨陆的脑门飞了过来,隐藏在后面多时的杀手,终于在两个同伴失手后,蹲守到了属于自己的机会。
全场人的眼神都紧张了起来,朱樉更是下意识的再次扳动弩机,紧接着两声弩箭插进身体的噗噗声传来,两团血花在监狱的一里一外同时迸发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