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桥边,一身便服的朱樉骑在马上,脖子上还缠着绷带的罗火盛跪在一旁。
罗火盛整整忙了一天一夜,才将砖厂大小事宜处理妥当。
“你父亲的事我已经让朱兰去问了,具体的还得等回信。”
有秦王盖章的文书一送到陕西行都司,相关人员连夜把一干手续办理妥当,罗火盛去宁夏卫的调令第二天一早就下来了。
“小人谢过殿下如天之恩,来生必结草衔环、以报殿下”罗火盛放下手中的包袱,郑重的对着朱樉磕了三个响头。
自己闯了多大的篓子他心里很明白,这一次虽然看起来自己被一撸到底,但实际上已经是秦王法外开恩。
作为跟了朱樉多年的亲卫百户,罗火盛心里很清楚,这位秦王殿下对于世家大族一直以来都是极度厌恶。
这一次自己背着秦王和杨村的交易,真是戳到了秦王的逆鳞。
当初在知道朱兰去连夜去杨村把杨陆抓捕归案的时候,罗火盛心里就已经后悔了。
不过彼时的他人已经魔怔,另一方面他做的事已经船大难掉头,无可奈何,只得在错误的道路上继续狂奔下去。
“你父亲的事我调查清楚后会尽量帮衬,镇远关是宁夏卫的前线,去了之后生死有命,你……自求多福吧。”
朱樉坐在马上,淡淡的说道。
“小人代家父谢过殿下。”罗火盛啪的一下又磕了一头,渭水岸边被行人踩实的土地愣是被他砸出来一个大坑。
“不要总是小人小人的,在王府混了这么多年,不知道本王不喜欢这样的称呼吗?”朱樉说着皱起了眉头。
“是,小……我就要走了,殿下保重。”
见秦王没有再说话的意思,罗火盛站起身来,背好包袱,冲着朱樉拱手又行了一礼,然后转身上了咸阳桥。
此刻是卯时初,晨曦的朝阳才从东边漏了个头,阳光还没来得及洒在粼粼的渭水之上,咸阳桥上就只剩下了罗火盛一人的背影。
“别随便就死了,丢了我秦王府的脸”
身后传来朱樉的声音,罗火盛一个八尺男儿猛然哭成了泪人。
兴庆宫秦王府。
梅兰竹菊还有第二砖厂厂长李东端坐在依旧没有盖子的勤政务本楼内。
因为罗火盛的缘故,现场的气氛多少有些严肃。
“罗火盛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就再提醒各位一件事。”朱樉站了起来,单手撑着桌子。
“这大明的江山是千千万万老百姓豁出命拼来的,我们是靠着百姓的功劳坐到了现在的位置。
咱们秦王府作为大明第一个就藩的亲王府,绝对不能做压榨百姓的事情。”朱樉正色说道。
“谨遵殿下教诲。”
“朱梅、李东,你们那边的工期慢下来,优先把我们规划的工人宿舍、集体食堂、集体澡堂建起来。
这方面不要怕花钱,我秦王府虽然穷,但这些钱不能省。”
“属下领命。”李东第一时间响应了朱樉,但是朱梅没有说话,眉宇间还有一丝犹豫。
“梅总,有话说就是了,咱们的例会百无禁忌。”朱樉说道。
“殿下,先前咱们石炭的销售全部承包给了杨村,如今我们刚整治了他们一番,我担心他们会有什么小动作。”
朱梅总经理作为秦王府如今的钱袋子,她肩上的担子很重,凡事都要确保万无一失。
“这一点我先前也想过,但一时之间咱们也不太方便找到下家。
就先按着之前的合同办事,杨乾是个老狐狸,我觉着他此时绝对不会在这种事上和我们纠缠。”
提到杨乾,朱樉就想起了他那日在县衙里的表演,声泪俱下的样子把高谦这个堂堂二品布政使都给蒙了过去。
“杨乾虽然能沉的住气,但他手下那帮人可不太好说。
就上次杨村意图杀人灭口的案件来看,杨村的年轻人并没有学到他们家主那养气的功夫。”
作为案件调查的全程参与者,朱兰对于杨村依然有了初步的了解。
“这样,我们不能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明天开始我们就把石炭直营店开起来。”朱樉说道。
“还按照最早设计的那样?直营店只面对官府和大族销售?”朱梅问道。
“不,方案要改,我们直接在各个乡镇铺开,以成本价卖给所有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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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村大房的正厅,杨乾的长孙杨英奕正在和几个人一起商量着什么。
“公子,秦王府那个砖厂最近有了些变动,先期定的货恐怕难以按期交付。”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中年人说道。
“此事我已经知道,咱们不去管他有什么变动,明天一早五叔你继续派人去砖厂拉货。
他们若是交不出来东西,就直接拿先前签订的合同办事,该赔多少钱都和他们一笔一笔的算清楚。”
杨英亦的脸上闪过一丝厉色,杨家的生意最近接连遭遇麻烦,他这个杨家从商的负责人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可是,庄主有过吩咐,说最近先不要找秦王府的麻烦,等上面那位回信之后再作安排。”被杨英亦称作五叔的人皱着眉头说道。
他口中的庄主即是杨乾,杨村在前元的时候曾经交杨家庄,后面虽然改为了杨村,但庄里稍微上了一点年龄的人都还是习惯用庄主来称呼杨乾。
“谁说我们去找秦王府的麻烦了,我们不过是按合同办事罢了。要知道,当初这个又臭又长的合同,可是他秦王府的厂长提出来要签的。”
当时罗火盛虽然是背着朱樉签的合同,但合同的样式依然是按照朱樉制定的那一套。
“话虽这么说,但这到底还是和庄主的意思不太一样。”
五叔继续说道,作为杨村的老人,杨乾在他心中有着绝对的权威。
他是亲眼看着杨乾如何一步步把村子从一无所有发展成今天这样的。
“再说一遍,我们不是找麻烦,我们只是按章办事。
我爷爷现在把生意上的事都交给我打理,现在无论是买砖还是买煤,所有事都是我说了算。”杨英亦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