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自己亲爹和祖父在这边互掀老底,成就在这个家里没什么地位的杨英亦,顿时想找个窟窿钻进去。
不过此时此刻他显然没有躲避的资格,于是他只好把自己缩在藏案几一旁,然后使出全力控制住自己的身子,不要发出任何的声音。
“不要想起我,不要想起我,不要想起我。”杨英亦低着脑袋,在心里不停的催眠自己。
不过俗话说,心诚则灵。虽然用到此时的杨英亦身上并不是十分的贴切,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真是按照这个套路来的。
“英亦你且来说说,若是你突然多出来一个比你年岁小的至亲,你会不会把他当做你最亲的亲人。”在杨英亦最不希望他爹理会他的时候,杨善却主动点起了杨英亦的名。
杨善这话其实不单纯是为了目前讨论的这个事情,他在这里面为杨英亦埋了一个大坑。若是杨英亦一个不小心,没有按他的想法来回答,杨善会立即将场上的矛头转移到自己这个不受待见的亲儿子身上。
以往面对这种时刻,作为杨英亦的最强力的支持者,杨乾会第一时间站出来阻止儿子这种不理智的行动。
但是此刻的杨乾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是扬善为自己孙子埋下的陷阱。
不过杨英亦并不是一个愚钝的人,他第一时间就听懂了他父亲话中的深意。
无他,因为杨善真的还有一个亲生的小儿子。
虽然杨善一直瞒着众人,甚至在族谱里都暂时没有把这个儿子的名字给录进去。
但那毕竟是杨家多出来的一口人,俗话说纸里包不住火,杨家那本就不太高大的院墙,也绝对阻拦不了杨善还有一个儿子这样的消息被传递出来。
此时此刻摆在杨英亦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顺着自己父亲的话去讲,而另一个则是成为自己祖父的支持者。
如此两难的境地,让杨英亦不知道说什么。
祖父虽然是自己背后最大的依靠,但自己如果想要将杨家目前明面上的产业全部继承过来,没有亲爹的点头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而若是现在直接就倒向自己的父亲,那将会彻底的得罪一手把自己养大的祖父。杨英亦不敢想象,如果真的失去了祖父这个靠山,他一个不受父亲待见的儿子,今后在杨家的会是个什么地位。
“祖父、父亲,孩儿觉得现在不是我们讨论自己问题的时候,如今秦王的刀已经架在了我们脖子上,当此之时,咱们杨家急需祖父和父亲出个对策。
现在府里人心惶惶,已经有不少流言蜚语传了出来。若不及早加以整治,孩儿担心不等秦王的刀真正挥下来,我们杨村自己就先乱了起来。”
现在无论帮谁对于杨英亦来说都是极为不妥,两难之下,他只好选择和起了稀泥,用一种谁都不得罪的手段,将话题从刚才那个危险的地方转移开。
“自己的问题,我们俩之间到底谁有问题?”尽管觉得自己儿子说的非常有道理,但毕竟是被儿子这样说,杨善一时拉不下脸面,便只好继续摆出一副喋喋不休的态度来。
“孩儿口出妄言,还望父亲原谅。”杨善的语气虽然十分严厉,但杨英亦毕竟是他的亲儿子,他立刻就听明白了自己父亲找台阶下的意思,于是他赶紧给老爹递上了一个不高不低、正正好好的台阶下。
然后果然,杨善看见杨英亦机敏的摆出这样一副态度之后,脸上的怒火顿时消散了一些。
而对面的杨乾则早已在自己孙子劝说之后,就重新恢复了冷静。作为杨家事实上的家族,杨乾很清楚,在这个时候是需要自己拿个主意了。
“友元如今被他们抓了进去,这是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保下来的。无论秦王府那边开出多大的价码,老夫绝不能坐看自己的骨肉,身陷囹圄之中。”待气氛稍微冷静了一些,杨乾率先开口打破了场上的沉寂。
而听到自己父亲已经开了口,杨善立刻端起一旁的水杯接连灌下了好几口。等到寒天里已经被放凉的水,顺着喉咙划过心腑,杨善深深的呼了几口,心里的火星也终于熄灭了不少。
“友元那边的营救可能有些麻烦。”杨善皱着眉头说的。
“何意?”杨乾瞪着眼睛问道。
“如今知道友元真实身份的人并不多,甚至她也只当自己是我的一个义妹而已。如果秦王将来要对咱杨家下手,八成不会因为咱们父子俩的关系而牵连到友元身上。
不过……”杨善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一下。
“不过什么?”杨乾焦急的问道。
“不过我听人说,友元这次是以刺王杀驾的名义,被秦王府的亲兵给逮捕的。如果这个说法确实为真,那这件事情处理起来就非常的麻烦。”杨善此刻的表情已经十分低沉。
杨友元所犯之罪,委实有些超出了他的心理准备。
原本他以为杨友元被抓进去,不过也就是和协会有些非法的勾当。自己毕竟还是本省的按察使,管着一省的刑名,只要秦王不选择在这场风波里,彻底和自己翻脸。那自己通过运作把杨友元这样一个女子给保出来,应当是问题不大。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亲妹妹现在身上所背的罪名,简直可以说是西安府这片地头上最耸人听闻的罪名。
‘刺王杀驾’这种罪过对于绝大多数的人来说不过是戏曲唱本里的故事罢了,这种罪罚对于平日里连亲王面都见不到的百姓来说,实在是太过于遥远。
而如今自己的亲妹妹,却果真将这常人不敢想象的事情,付诸成了事实。
“如你所言,老夫这唯一一个女儿,就真的没救了吗?”说到这里,杨乾浑身一颤,灰白的胡须与头发也在顷刻间随着一股微风飘散开来。
“除非想办法让秦王殿下不再追究友元的责任。”杨善沉声答道。
“怎么想办法?想个什么样的办法?”自从秦王大张旗鼓入城抓人的消息传来之后,杨乾的内心一直就深感不安。
等到这个消息一天天的发酵,杨乾心里的不安,最终转换成了一种歇斯底里的愤怒。
这种愤怒使得年过六十的他已经无法保持清醒的思索,从前那个冷静的老者,此刻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