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

姜清影面对一桌子菜，却没有任何胃口。

每到这个时候，她就倍加思念自己的父皇和母后。

现在，她坐在这皇位之上，却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一个人吃年夜饭，吃什么菜都是苦楚。

已经伺候过两代帝王的老内侍官高詹躬身问道。

“陛下，是饭菜都不和胃口吗？”

姜清影回过神来。

“不是，只是……”

高詹劝慰道。

“一会陛下还有许多事要做，还是吃点吧。

这么冷的天，饿着肚子容易着凉。”

姜清影重新拿起筷子。

“是啊，朕还有许多事要做。”

她刚想动筷子，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轩然，宣李云升进宫。”

……

皇宫内，跟在内侍身后的李云升仰头看了一眼繁星。

说实话，这是他独自在外过的第一个年。

还真有些想念家人，不知道他们过的怎么样？

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现代世界会是个什么样子，变成植物人？

又或者，已经变成了墓地里的一把灰。

看向眼前的皇宫，李云升突然想起来女帝也和他一样。

身居皇宫，一个亲人都没有。

这年夜饭，估计吃的比他还冷清。

“陛下召我入宫，所为何事？”

内侍歉声道。

“陛下没说，李相一会还是亲自问陛下吧。”

内侍并没有带李云升去凤临殿，而是去了奉先殿。

奉先殿。

女帝正在殿内祭拜祖先，李云升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殿外等候。

寒风刺骨，若不是他已经迈入九品，仅靠之前那小身子骨还真不一定能撑得住。

一身正气的李云升，等了两刻钟，女帝才从奉先殿出来。

“陛下。”

女帝扫了他一眼。

“吃过年夜饭了吗？”

“回陛下，已经吃过了。”

半晌，见女帝不再开口，李云升问道。

“不知陛下召臣来是有何事？”

“抬起头来。”

闻言，李云升抬起头，只见女帝指着奉先殿。

“父皇的牌位就在里边，你可还记得他是怎么嘱托你的？”

李云升看了奉先殿一眼，而后收回视线。

“先帝要臣扶保大楚江山。”

姜清影凤眸瞪大，质问道。

“父皇那句要你好好辅佐朕，你是只字不提是吧！”

“喔——对！”李云升似乎是刚想起来，“先帝要臣好好辅佐陛下。”

姜清影冷哼一声。

“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说的？”

李云升正色道。

“臣在先帝面前立誓，忠心辅佐陛下，不结党、不谋私，若有私心天诛地灭。”

“好一个忠心辅佐，不结党、不谋私，可你是怎么做的？”

姜清影在奉先殿前来回踱步，像是在向长辈告状一般，细数李云升的种种罪状。

“这些年，你把持朝政、结党营私、铲除异己、私卖官爵、收受贿赂。

朕可有一件事冤枉了你？”

嚯！

这是要打感情牌？

“既然陛下这么说，那容臣也说几句心里话。”

李云升抬起头，直视那双凤眸。

“臣若是不结党，秦王早就伙同费宿造反了。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铲除费宿党羽这件事就是陛下授意臣的吧。

臣若是做一个清官，拿什么跟费宿斗，凭着我忠心报国的一腔孤勇吗？

党争是要花钱的，不受贿哪来的钱？

陛下可以问问他们，不给臣钱，他们自己心里踏实吗？”

李云升抬手指天。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老天认为臣有私心，那就让我天诛地灭好了。”

姜清影张着嘴，他怎么可以把自己做的那些事，说的如此有理有据。

“那、那费宿已经死了，如今朝局稳定，你还把持朝政又怎么解释？”

李云升反问道。

“臣斗胆问一句，若是还政于陛下，陛下打算如何处置臣？”

姜清影嘴唇未动，那句‘当然是罢官抄家’差点脱口而出。

“自当是同从前那般，君臣一心。”

“当着先帝的牌位，陛下可是没说实话。”

李云升看向奉先殿的牌位。

“恐怕，抄家问斩都算是陛下恩宽了。”

见理论不过，姜清影拂袖离开，临走之前留下一句。

“随朕去御药房拜药王！”

一旁，高詹心中叹息一声，陛下从小就被这小子拿捏得死死的。

而李云升只想说，这当皇帝是真累。

从凌晨一直拜到第二天清晨，各种拜。

……

上元节。

入夜。

李云升还没出门，就已经听到了城内的音乐声和喧哗声。

走出府门，眼前瞬间一亮。

这里的元宵节才是真正的节日，放眼望去是各式各样的花灯。

华灯初上，火炬遍地，月光洒在地上，花灯照亮街巷。

在夜色的薄雾中，月光与灯光交相辉映，远近高低闪烁耀眼。

卫湘难得脸上有一丝兴奋之色，指着远处。

“那是什么？”

李云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向前远望。

那里，有一个座花灯堆积起来的鳌山，十分壮观。

可以说是整座城中，最热闹的地方之一了。

鳌山下，许多人围观。

“那叫鳌山。”

街道两旁，杂技百戏，还有许多摆摊的摊位，十分热闹。

闹市喧嚣，花灯如昼。

灯轮、灯树、灯楼等精美绝伦的造型，巧夺天工。

放眼望去，白鸾转花，黄龙吐水，金鬼，银燕，浮光洞，攒星阁，皆是灯。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要数灯轮花灯。

这种花灯有七层，每层有七盏灯，犹如车轮。

高达数丈，缠绕了各种丝绸锦缎，还有黄金和白银作为装饰，十分壮观奢华。

这就像是一场大型广场派对，对于少男少女来讲，简直就是展示自我的舞台。

富贵人家的儿女，衣着考究，彩妆精致。

普通人家的孩子，也穿上自己最好的衣服，打扮的俊美俏丽。

长街之上，人头攒动。

一对对少男少女紧紧牵着手，生怕被挤散。

那脸上，洋溢着羞涩还有甜蜜。

月下，在喧闹的人潮中李云升突然想起了那句——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想到这，李云升蓦然回首。

玉河桥上女扮男装的女帝也恰巧抬头，四目相对。

然后，女帝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