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4年农历六月初六,全聚德在前门大街开了第一家烤鸭铺,自此留名历史。
陈雪茹带着郑家明离开小酒馆,就在此地买了一只烤鸭,又添了些小菜,拿两瓶好酒,一起回到自家铺子。
她将人员遣散,宣布今天早下班,遂锁上大门,仅留下这个才认识不久的“弟弟”。
“陪我喝酒,酒没喝完不许走!”
郑家明抬头四处打量,目光最后落回她身上。
“孤男寡女的,又共处一室,你就不怕我改吃酒为吃你啊?”
“你要敢的话,我还真没法子反抗呢,可你敢吗?”
“哎呀,瞧不起我是不是?”
郑家明放下东西,就要解扣子。
陈雪茹咯咯直笑。
“这儿没外人,你装给谁看呢?”
他是真无语。
“那你总得给句准话吧,我看你也不像让我来帮忙排解寂寞的呀。”
“排解是真,但是是在这儿!”
对方莲步轻移,伸出纤细的食指,往他心窝处轻轻一戳,复又转过身去,来到一旁坐下。
“边喝边聊?”
“唉,谁让你是我姐呢。”
郑家明摇摇头,移动脚步坐她对面。
两人开了一瓶酒,分两个杯子,各自先干了一杯。
“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摇晃着杯子里养鱼的酒水,陈雪茹歪着脑袋,自问自答。
“因为你聪明,懂分寸,而且知趣,像你这样的人现在可不多了。”
“你有火眼金睛啊,才见两面就能看出我是什么人?”
“你还别不信,老娘走南闯北那会儿,你还不知道在那儿玩泥巴呢。”
她人生经历极为丰富,说起来三天三夜都扯不完。
喝了两杯,缓和心情,才开始道明心事。
“我自打16岁起就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世上靠男人是靠不住的,只能靠自己。”
“恩,对,但凡成功女人,就老是喜欢把这话挂在嘴边。”
“我说你这人......别打岔!”
“哪您老能说重点吗?一会儿天都黑了,你也不让我住你家啊!”
陈雪茹满是生气的瞪了他两眼,但终究忍不住叹气。
“你也知道我前不久又嫁了一次人,可到现在,我还是没法得到满足,唉。”
“哪方面的?”
“我......懒得理你!”
陈雪茹自顾自喝着闷酒,看起来挺生气。
郑家明也就不说话了,慢慢熬。
终于还是她先忍不住,翻个白眼败下阵来。
“你真不觉得想在这茫茫人海中,找个懂自己,理解自己的人,是一件很难的事吗?”
郑家明举着酒杯摇摇头。
“不觉得啊,因为我根本不需要别人理解我懂我,一般有这种诉求的人,是一种卑微自卑的体现,您觉得呢,姐?”
“我......”
陈雪茹嘴唇蠕动,思考半天,好像无法反驳。
她和范金有的婚姻,其本质是从一个悲剧走向另一个悲剧。
两人结婚一年多,各种问题和矛盾频繁出现。
老实说,陈雪茹做人挺有底线的,她和徐慧真属于良性竞争,赢了自然欢喜,输了也心甘情愿。
可范金有这人吧,有时候比许大茂都还要坏,就是那种不择手段,非要致人于死地的。
前不久才利用自己在街道办的权利,瞒着陈雪茹去打压徐慧真两口子,搞得双方都下不来台。
“你说说,是不是你们男人都没一个好东西呀!”
小半瓶酒下肚,有些醉了。
陈雪茹眸中有水雾,难得露出几分柔软。
郑家明却反问她。
“那你觉得慧真姐她男人怎么样?”
“蔡全无?”
“对,这应该算是一个好男人了吧,如果是你说的那类‘好’的话。”
陈雪茹被问住了,好一半天没说话,过后才伸手一拍桌子。
“他,他不一样,他一个围脖他懂什么呀?!”
“哈哈哈,不一样?”
“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郑家明反问:“不好笑吗?”
见陈雪茹一脸不耐烦,他便喝一口酒,放下酒杯,掰起手指头给对方分析。
“你看啊,你们老是说男人都没个好东西,关键这个好,是你们自己定义的。”
“蔡全无不好吗?他是一般男人都觉得很好的人了,又老实,言听计从,能干活还有文化,慧真姐说让孩子跟她姓,他也不反对,还要怎么样呢?”
“换句话说,你们看不起这样的老实人,哪怕人家已经足够好,你们又会有各种各样的借口,不懂你啊,不理解你啊,不懂浪漫啊,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那些种地的农民,外面为了活着而活着的人,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填饱肚子,冬天到来的时候能穿的暖和一点,娶媳妇儿更是一种奢望。”
“如果找到你这样的女人,别说让他理解你尊重你,你就是让他把你当菩萨供起来,他都认为是理所应当的。”
“可你们呢?一边埋怨着,一边妄想着满足你方方面面的最佳伴侣出现,可能吗?”
“姐,要我看您找的不是男人,是缺失的父爱呀!”
铺内寂静的落针可闻,陈雪茹呆住了,心绪起伏不定。
打她在这在前门大街立足起,还没人敢跟自己这么说话,关键仔细想想,不得不承让这小子说的还是有点儿道理。
于是强压着心里的火,深深吸气,实则已经在破防的边缘。
“那照你这么说,我这辈子是找不到想要的人了?”
表面越强大,内心就越脆弱。
陈雪茹不对男人动心,但又渴望一个真正让她动心的人,同样也是缺乏安全感的一种体现。
郑家明倒有不一样的看法。
“为什么要找呢?你可以独自美丽啊,你相不相信再过几十年,没有人愿意结婚了,甚至有的连谈情说爱都不愿意。”
“你骗鬼呢!”
“所以你还是不懂,等以后你就知道了,其实如果男人和女人能够越过生理和心理的障碍,大部分男人更愿意和男的在一起,女的也一样。”
“呵,这么说你.......”
“诶!打住,我不一样,毕竟我的生活幸福的很呐,我可没您这种想法。”
陈雪茹大怒。
“那你还来教育我!”
“不是,我的意思是,像您这样的人,不该只为了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人生在世享受最重要,对吗?”
不管话说的对不对,反正陈雪茹的精神状态看起来已经很不对劲。
郑家明笑着拍拍屁股站起身。
“就像我说的,您这是一种缺少父爱的表现,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当你爸爸呀,大家各取所需,有什么不好呢?”
砰!
一个酒杯莫名就其妙飞了过来,好险躲过。
陈雪茹怒而起身,指着郑家明气急败坏的骂。
“你存心拿我开涮呢!当年我好歹也是拿刀追过盲流的,我现在叫一声非礼,你今天就得折在这里!”
“您不会的,因为我也有火眼金睛。”
郑家明那手指了指自己眼睛,不再犹豫的转身离去。
“唉,本来想收你做干女儿,缓解你那少女般的烦恼,可惜你不领情,可惜了。”
“你给我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仰天大笑出门去,郑家明肚子疼。
陈雪茹待他走后,整个人气到浑身颤抖,满脸发红,就连身子都变得滚烫起来。
但无法否认有些话对自己触动大多,她也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生气,反而内心大受触动。
在不知不觉中,在她的心里,已经逐渐多了些不为人知的思想和情绪,正在缓慢的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