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伴着牛毛细雨,彻底黑了下来。
黑幕下的望山村,犹若落入了一张巨兽之口,这口中是深不见底的黑洞,夹杂着雨点的漆黑,一点一点嚼噬着村子,欲将整个村子吞没,不留一点痕迹。
村子里,李三的葬礼正按着习俗进行着。坝子上,搭起了个简陋的灵堂,这死人是大事,按村子习俗,本应大设灵堂,哭灵三日方才能入葬,却因人死的突然,只得一切从速从简。
灵堂是在小雨中匆忙搭建的,还因人手不够,整个灵堂布置得就如一套穿在死人身上皱巴巴的寿服。灵堂正中,漆黑的棺材十分显目,摇曳的灯火,照得灵堂忽明忽暗,晦暗阴沉。
这灵堂中,人很少,只有两人。
第一夜,至亲守灵,守灵之人,除了浓血至亲,其他人都要回避,已让亲人与死者做最后离别。
今晚守灵的便是李三的二姐和李四。
李四双目早已泛红,李四从小便和他三哥感情最是要好,三哥离世,伤痛在所难免。
李四回忆着小时种种场景,这眼泪又是忍不住掉了下来。
呼~忽然,一阵阴风吹过,灵堂油灯险些被吹灭,那灯火挣扎了片刻,便又重新燃起。李四也是感到一阵阴冷,他紧了紧衣口,不自觉地朝灵堂门口望了望,这一望,心却是突然一抽,骇怪地发现,有一人站在门口。
那人站在那里,犹如一道影子,一动不动。李四有种感觉,这人影的双眼此刻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让他心里不禁有些发毛。由于灯火太过昏暗,李四并没有看清人影模样。
李四摇了摇头,虚眯着眼再一看,人影却是骤然消失,不见了踪影。“眼花了?”李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喃喃道。随后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对身旁的二姐说道。
“二姐,你还是回去照顾阿妈吧,这里我一个人守到就行了,大姐还要照顾孩子些,怕是忙不过来。”
“你一个人行不?”妇人眼睛也是有些通红,擦了擦眼角泪水,问道。
李四点了点头,“你去嘛,大姐夫,二姐夫他们和其他人一起去抓那个乞丐,也不晓得抓到没有,阿妈病还没好,需要人照顾,三哥死了,还瞒着她的,你晓得大姐性子,一不小心让阿妈晓得了,阿妈估计怕是撑不过去,你去照顾阿妈,我才放心。”
“哎,那好嘛,我换大姐过来。”那妇人犹豫了片刻,应道。
“不用咯,我一个人就可以,叫大姐照顾娃儿。”
“好嘛,那我走了。”说完,妇人看了看装敛着李三的棺材,一声哀叹,起身离开。
妇人离开不久,外面的雨声渐渐大了起来,不过盏茶时间,便成了倾盆大雨,那雨水从屋顶漏了下来,滴答在棺材上,啪,啪,似是敲击着什么,或是想唤醒什么!
李四赶紧找了个碗,将它放在棺材上,用来接这滴下的雨水。
接着,用手擦了擦棺材上的水痕,哀叹道“三哥,想不到你就这样子走了,你啷个能就这样子走了喃。”
说完,李四忍不住哽咽了一声。
呼~突然,又一阵阴风吹来,这阵风似乎吹得比前一道风,更加阴冷了一些。
李四稳了稳自己的情绪,再次紧了紧衣服,“都要到夏天咯,还刮那么冷的风,咋个回事哦!”李四喃喃道。
而这次,那油灯终是顶不住这道风的阴冷,四盏油灯同时熄灭,灵堂瞬时没入了黑暗之中。
“麻的!”李四低声骂了一句。拿出火石,准备打火点灯。
嚓,嚓,嚓,随着声音,火石擦出的火光,犹如闪电一般,一瞬一瞬地将整个灵堂照亮。直到第三声,李四突然大叫一声,瘫坐在地上。
就在刚刚一瞬光亮之间,他骇然地看见了一张人脸,虽只是电光火石,但他却是看得很真切,因为这张脸,他毫不陌生。满脸泥垢的脸,看不清模样,嘴里似是咀嚼着什么东西,猩红的血一滴滴从嘴角滴落,那血红的大口,拧出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看了,着实有些瘆人。
“乞丐,是那个乞丐!”李四惊恐地叫喊着,他双手双脚并用着拼命地往后退去,没退出多少距离,只听“唝”的一声,便撞在了棺材上。
灵堂依旧一片漆黑,黑得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听见外面磅礴得雨声,以及李四此刻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吱呀~”又出现了一个声音,这声音很清晰,又很近,近在咫尺。李四的身子已经僵住了,因为这个声音就来自他的身后,那副漆黑的棺材。
“吱呀~”“吱呀~”……
“哐当~”这一声过后,漆黑的灵堂终于安静了,灵堂里再也没有了声音,除了外面传来的雨声。
第二天,村里人在灵堂的棺材中发现了两具尸体,一具是李四,一具是那个乞丐。
“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Miya打开了手机电筒,看了看其他三人,说道。
突然的亮光,把三人拉回了现实。
“就这样完了?”三人异口同声说道。
“是啊,有什么问题?”Miya爬下床,来到门边,“啪”的一声,宿舍瞬间又充满了光明。
“问题太多了!”床上,那文静的女生说道。
“我有两个问题,第一,那个乞丐是怎么来到村子的?第二,最后棺材里躺的是那个李四和乞丐,那李三哪里去了?”另外两个女生点了点头,看向Miya。
“嗯,好吧,其实当时我听爷爷讲完这个故事,我也有很多问题,包括你这个问题,爷爷是这样解释的,这行尸是没有意识的,说穿了其实就是一具尸体,他完全靠的是生前那股怨气让他漫无目的游荡,可能也算是村子运气不好,他游荡到了我们村子。但也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被什么鬼灵附身了,专门往有人气的地方跑,也不一定。爷爷说,当时高祖父他们推断是第二种。”
Miya说完继续道。
“这李三最后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但高祖父曾对爷爷说过,可能那乞丐不是一般的行尸,以李三、李四以及那乞丐尸体看,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没了舌头。这喜欢食人舌的鬼只有一种,嚼舌鬼,这嚼舌鬼喜欢嚼人舌根,一般都是生前犯了口舌罪过,比如说诽谤,挑拨……的人,死后入了拔舌地狱,拔舌后又不能轮回的鬼魂,便会化为嚼舌鬼,这嚼舌鬼可能吃了李四的舌头,最后附在李三尸体上跑了吧!所以那乞丐没被附身了,最后死了。”
Miya顿了顿,看着其他三个人说道“所以,我们都不能当那种胡乱挑拨离间,背后乱说人坏话的人,不然死后下了地狱,可是拔舌头的哦!”三人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小雅,我还有个问题!”那胖女孩李静,看着Miya,突然说道。
“什么问题?”
“你高祖父可以看见那些东西,他的眼睛是不是传说中的阴阳眼啊?”李静有些兴奋,其实她最感兴趣的是这类东西。
“阴阳眼”三个字让Miya的表情不禁变了变,看着李静热切的目光,Miya讪讪地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啊,爷爷没给我说过,其实那事之后,没过两年高祖父就去世了,后来等我爷爷十二岁的时候,我曾祖父回来了,也就是我爷爷的爸爸。早些年前我曾祖母因病去世,曾祖父伤心之余说是要离开大山出去闯荡,后来加入国民革命军,成为了一个军官,那时,刚好解放战争结束,国民党战败,曾祖父便回村子将爷爷带回了台湾,几年后就移民美国了。至始至终,爷爷都不知道高祖父是不是阴阳眼啊。”
“原来是这样啊,好可惜!”李静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好了,你们问题都没有了吧?”Miya问道。
三人摇了摇头。
“那好,今晚的午夜鬼话结束,你们觉得我的这个故事怎么样啊?”
“还可以吧,至少比李静的好!”
那文静的女生和她身旁苗条女生异口同声道。
“哈哈,不愧是我的白雪公主和小兰兰,有眼光。”Miya笑道。
这Miya口中的白雪公主便是那文静女生了,她名叫白雪。而那“小兰兰”名叫张雅兰,便是那苗条女生。而那胖女生李静,也有个外号,名叫“贵妃!”
对,这就是Miya给人取外号的水平。
三人为了报复Miya,也给她取了个外号——“米老鼠”,其实这外号挺贴切的,其一,因为她是来自美国的华侨,那是米老鼠的故乡。其二,她英文名Miya,头两个字母拼音为“米”,所以很贴切。
至少,比Miya取得有水准,她们三个一致这样认为。
“看来,明天我们可爱的贵妃要请客吃饭了,好期待啊!”Miya很开心,开心只是纯粹因为有人可以请客吃饭。
李静笑了笑,说道“知道啦,想吃什么,你们决定!”
三个女孩立即将李静围抱在中间,大声吼道“贵妃娘娘,赛高!!”
这洋溢着的欢笑,却是突然被一阵重重的敲门声打断,接着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十二点半了还不休息,是不是要我把你们寝室通报了啊?快点睡了!”
四人闻声一愣,互相对望了一眼之后,结果又抱成一团,哈哈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