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体并没有排斥我让他们在偶然间发现的东西,不仅如此他们竟然还主动的为此而献身。
未知的知识对他们的吸引力竟如此之大,以至于他们丝毫不在乎自身会发生什么。
真是有趣!
他们自发的替我弥补上实验中的遗漏,简直将这实验提高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他们的创造力真是永远都能给我提供惊喜!
实验进入最后阶段,从结果来看……
意料之外的成功,
同样也是意料之中的失败。
成功在于我理解了这个悖论便是矛盾本身。
失败在于……
这怎么可能算失败!
不不不,这的确算得上失败!
好吧,我承认这次的失败,这次失败的理由足够合理,甚至已经到了我能够接受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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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述失败原因的部分由于羊皮纸的破损无法翻译。
末尾被划去的内容难以看清文字,因此未能翻译出来。
克莱兹心满意足的伸了个拦腰,捏了捏自己僵硬的肩膀,快步走向众人,将自己近乎翻译完羊皮纸的好消息告诉他们,并将毫不吝啬口舌的将其上的内容读给其他人听。
然而,读到最后克莱兹沉默了。
其上的内容来看,记录者的精神依然不太正常,言语描述上大起大落,自说自话……也许这便是实验没有被人们所知的重要原因。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从羊皮纸上翻译出的疯言疯语中根本就没有提及如何把实验体恢复成原样。想必那些可怜的实验体在绝望之中变成了真正的怪物而被处理掉,即使还保有理智,也会因为他人的畏惧与捕猎而没能让这惊悚的故事流传下来。
众人心中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就这么幻灭了,绝望之感涌上心头,似乎只有酒精才是他们唯一的救赎。
“你们有没有想过老迈尔斯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为了缓解尴尬福勒放下酒杯,打破了沉默。
而其他人尽管知道福勒的好意,却完全没有心情去理会他。
为了不显尴尬,福勒只得继续自说自话。
“实际上,我和迈尔斯那个糟老头不是很熟。
“他不过是我在酒吧喝酒认识的酒友,当时我们无意间聊起了每晚都会独自坐在酒吧二层露台的那位年轻女士,打赌那些酒吧里的新面孔中有没有敢去向她示爱的。
“可是结果呢……那群怂蛋中连走上二层露台的勇气都没有!害得我白白输掉了一个银币,还请迈尔斯了一顿酒!”
福勒打了个酒嗝,随后立即用手捂住嘴,免得自己把今天吃的美味或者什么不应存在的东西吐出来。
“直到那天他找到了那羊皮纸,并且和我炫耀说那张羊皮纸上记录着世间的奥秘。他那副神神叨叨的样子,看起来可能精神都变得有些不正常。于是我便开始躲着他,再也没有和他喝过酒。
“当然!我才不是怕打赌再输给他!”
“羊皮纸……”
克莱兹嘴唇颤抖,牙齿不停打颤。
没想福勒随口说出的内容竟成了谜题的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那块拼图!
导致老迈尔斯变异的,不是什么噬人灵魂的邪神,不是什么欺骗、愚弄人们的魔鬼,而是一张散发着霉味的、破烂的古老羊皮纸!
它通过接触的方式侵入所有触碰过它的人的身体,将那些可怜人们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变异成可憎的怪物!
显然,男爵、查理曼还有珍妮都理解了这点,却又不愿意相信、接受这不幸的事实。
喝的烂醉的福勒对此还毫无知觉,他抱着酒瓶继续喝着酒,自言自语着毫无逻辑的话,最终又再度说回了酒吧里喝酒的事情。
“想想的话,那天如果我向露台的少女示爱就不会输掉银币和那顿酒钱。要是我头发茂密一些,岂不是能财色双收?嗝!”
富勒的这番无耻言论成功的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他们有意无意的用嫌弃的眼神撇向富勒。
而正这是这一瞥,令他们猛然间全都站了起来,飞快的倒退着逃离餐桌。
“嗯?怎,怎么了?为什么突然都这么看着我?”
显然,可怜的富勒还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毛发浓密的触感令他欣喜。想要将这份喜悦与他人分享,却惊讶发现自己无法发出声音。
他看着眼前自己被掀起的桌子砸倒,却依旧保持着坐姿无动于衷的身体,以及面目狰狞的查理曼不知从哪里拔出来的锋利短剑……
想到自己因为自己讲的笑话而死这种事,他便无比懊悔。真真正正的因为自己的这张破嘴而死,想必自己一定会成为酒吧损友口中最热门、流传最久远的故事,自己的墓碑上恐怕也同样会写上这啼笑皆非的故事,令他死后也不得安宁。
却殊不知自己这番绝望的想法依然是一番奢求。
他的尸体已经成为了查理曼发泄愤怒的沙包。反复的撕扯与劈砍令可怜的富勒连一点能用来下葬的残渣都没能剩下。
“怎么?!我在杀死这个怪物,这个异端!而你们呢?就只是这样看着?!”他人冰冷、厌恶的态度令查理曼越发的不爽。子爵如此,克莱兹如此,甚至可爱的珍妮女士也是如此的看着他。
正当他打算指责众人时,却注意到珍妮表现的有些怪异。
她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微微翘起,将遮住眼睛的那副厚重的眼镜拿下,一改之前楚楚可怜的样子。
“为什么你不看看自己的……额……手?”
甜美的声音如旧,却充满了嘲弄的意味,冰冷而又诡异。
查理曼举起手臂,活动自己的手指,却未能如愿。眼前的手腕上白森森的巨大骨刺犹如镰刀,犹如螳臂,而这正是他曾经被称为手的部分!
极度的震惊与害怕甚至查理曼忘记尖叫,他就那么看着自己的手,如同一座雕像。
望着如此失态的查理曼,珍妮狰狞的笑了起来。
“这简直是上天的恩赐!无上的礼物!”
诡异言语中充满了敬意,却也有意无意的刺激着查理曼那脆弱的神经。
“狗屎!不许你污蔑眷顾着我等的神!”
查理曼犹如扑食的饿狼,一个跃步便扑到珍妮之前所在的位置,巨大的冲击力撕裂了桌椅与地板的同时将子爵与克莱兹吹到了不远处的墙角。
越发灵敏的嗅觉令他察觉到头顶上那熟悉的味道,他抬起头呲着牙,瞪着倒挂在天花板上的珍妮。
“怪不得那个懦弱的蠢货会不顾一切的雇佣我杀掉他的主人和所有与之接触的人!这一切真实太有趣了!
“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真正翻译出那羊皮纸的不是老迈尔斯,而是他可怜的男仆。”
珍妮看着自己完全化为尖锐细爪的手指,张开手臂炫耀着胳膊与身体间那如同蝙蝠翅膀般的飞膜。
“真是万万没想到,我竟然也成为了这实验的牺牲品!然而我真是爱死这份恩赐了!”
“我是主的羔羊!教会的圣骑士!就算我的身体不在纯净,我的内心也不会被堕落,绝不!”
查理曼猛的跳起扑向天花板上的珍妮,尘埃、碎片纷飞,却果不其然还是扑了个空。
“即使你已经不在是人类,你却还想着为那位残杀异族的神卖命?
“别忘了,你现在就是异族!”
珍妮轻佻的笑着,如同跳舞般优雅的躲避着查理曼一而再再而三的攻击。
“难道你还要说他独一无二、威严而又仁慈?
“想到一个笑话,那就是以后你以这幅样子走进教堂祈祷。那些牧师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说真的,你相信自己说的话吗?”
再三的挑逗却没有如愿的得到回应,查理曼变得沉默不再理会她。
“我玩够了!”
语气变得低沉而冰冷,珍妮失去了玩弄猎物的乐趣,终于认真了起来。电光石火间,她消失在查理曼巨爪砸下的位置,如残影般掠过查理曼,优雅的站在他身后。
一阵恶寒,本能发出的警告与剧烈的疼痛搅动着查理曼的神经。左臂被干净利落的切断,散发着硫磺气味的血液喷涌而出。
疼痛与愤怒席卷之下,查理曼吼叫着,空气随之震颤,房屋随之晃动,理智逐渐远去,身形也不似为人。
向着珍妮冲撞,却被她用一根纤细的尖爪点住额头,卸去了力气。
珍妮失望的摇了摇头,抚摸着查理曼头上的卷角,凑到他耳边用甜蜜声音悄声说道:
“看看你自己吧!”
强大的力量令查理曼不得不服从,他颤抖着低下头,审视着自己的身体,长有粗糙鳞片的暗红色皮肤,生有尖刺的尾巴。散发着硫磺气味的血液……自己的这番模样正是教会的《圣典》中描绘的魔鬼!
查理曼的眼神变得孔洞,失去了愤怒,失去自己信仰,失去了自己的种族,服从于自己的**,就这样彻底堕落为一只魔鬼。
在这样惊悚的现实面前他跪了下来,沉默着,思考着自己曾经为人的一生。自己与其说是陷入了无法摆脱的噩梦,不如说是从如梦如幻的虚假美妙中突然醒来。看到眼前所谓正常的现实,不肯面对,却又无处可逃。
“这是你的选择!
“是你,让自己变得如此!
“你,才是自己便是心中的魔鬼!”
珍妮的笑容越发狰狞。她满足的欣赏自己的杰作,却忽视了一旁角落中低语着咒语的子爵。
当火光在身旁炸裂,她才意识到自己即将迎来的命运。躲避或是防御都已经没有意义,剧烈的爆燃之下甚至连一丝痛苦都没有,便化为了灰烬。
新生,如同蜉蝣半世,令珍妮欣娱却又不甘。
不肯放弃的克莱兹就算在如此之下也依旧在进行着翻译,此刻他已将那句被划掉的句子翻译了出来,看着自己的杰作,克莱兹自认强大的坚韧心灵被击个粉碎,他傻笑着,嘲笑着自己,嘲笑着他人,嘲笑着世界。
子爵拿起笔记本,看着精神崩溃的克莱兹皱了皱眉。上边写着那句翻译羊皮纸上被划去句子的译文:
那追求名为真理的宝藏的行径便是愚昧本身。从地狱中归来的忒休斯之船上,宝藏的阴影中,那是名为未知的惊惧。
“原来这发生的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我们才是羊皮纸上记录着的实验体?!”
子爵倒吸了一口凉气
“既然如此,这实验又怎么会失败?”
此刻,所有的线索终于串联起来,所有看似巧合的一切都说明这不过是那书写、记录之人所做的疯狂实验。
“你一定在看着,对吧!
“回答我!”
子爵歇斯底里的喊叫着,发泄着内心深处的愤恨与不甘。
空旷的厅堂里,回音不怀好意的重复着他的嘶喊,将那份失态的语气表现的淋漓尽致,嘲笑着他的骄傲自大、自以为是。
“或者说他指的失败是什么。”克莱兹的状态有些癫狂。
子爵思索着克莱兹的话陷入了沉默。
他走出厅堂,站在宅邸的门口,看着即明的远方,思绪也逐渐明朗。
“失败是指实验体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变成了不同的自己……吗?
“不!就算死!我也依旧是骄傲的精灵,桑格瑞·托瑞多!”
……
远处传来的巨大爆炸声将人们从睡梦中惊醒。
当意识到发生严重事情的人们赶到这里时却发现整座宅邸已然变成一片燃烧殆尽的废墟。
其中活下来的就只有克莱兹。
当人们找到他时他赤身**的瘫跪在废墟之中,周围散落着几具被火焰碳化的尸体。
这位可怜的年轻人精神变得极度不正常,似乎是因为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无论问他什么,他都不回答,只是浑身颤抖着,低语重复着:我是克莱兹·J·约翰逊,真理学派的学士,不是怪物,是个人类……
最终,这件诡异的事情被教会接管,归咎为一场不幸的火灾事故。
厨余失火、实验失控的恶果、窃取老迈尔斯财富的盗贼掩盖自己罪行的手段……人们纷纷猜测着这场事故的起因,天马行空的想着一个又一个吸引人眼球的八卦趣闻。
其中最为令人浮想联翩的,便是那位精神失常的可怜年轻人。
究竟是什么能如此摧残人的心智,以至于逼疯一个内心坚强的年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