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总是过的很快。
而当我注意到它时,它却慢的像蜗牛一般令人难以忍受。
咔哒……
咔哒……
钟摆下,摆锤有气无力的摆动着,将这几近凝固的时间无止境的细分,仿佛萦绕身旁的苍蝇,令人痛恨却又无可奈何。
寂寞充斥着书房,无法抑制的失落感,令那些书本中的光鲜与美好都变得黯然失色。
为什么时间过的如此缓慢?
看着书桌上那些被胡乱摆放成各种建筑模型的书,我叹了口气。想不到我也会像那些同龄人一样做出这种亵渎知识的蠢事,真是何其讽刺。
这难道就是厌烦?
分针颤颤巍巍的向前挪了微乎其微的一小段距离,像是学校从教会里请来给我讲历史的那个老头儿迈上讲堂的步子一样,仿佛随时都会响应主的召唤而去。
此刻的时间是1点52分,自己进入书房的第32分钟。
果不其然,门被从外推开,女仆将红茶送到我面前。她似乎永远都是这么准时并且不知厌烦。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勾起了我心中无限的好奇与幻想。
是时候再来一场探险了,就像是来这里时一样!
于是我便蹑手蹑脚的跟了出去,远远的尾随在女仆的身后,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打扫干净的地板、擦拭无尘的家具、清洗洁净的衣物、整理不曾凌乱的窗帘……
她的所作所为是如此的刻板、严谨、不知厌烦,不带一丝感情的将每一件微小甚微的事情做到极致。不曾怠惰、毫不偷懒,就如同木偶一般机械式的执行着每一道程序。
难道她真的是个木偶?
如此般的疑问萦绕在心间,令我感到莫名的恐惧。
猛然间,我想起了母亲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它是否指的正是这个?
于是,我便下定决心,开始了自己观察与记录女仆日常的无耻行为。
……
早上7点叫我起床。
早上8点带我吃早餐,之后清洗餐具,打扫餐厅。
在我进入书房后32分钟送上茶水,随后打扫二层的卧室及其他房间。
中午12点叫我去吃午餐,随后便回阁楼休息。
下午1点,她会先来卧室叫醒我,之后便去厨房烧水做准备。
在我进入书房后的第32分钟准时送上红茶与茶点。
晚上6点叫我去吃饭。
晚上7点送我回卧室休息。
不仅如此,甚至她所做的餐点都是如此的固定,从未有过任何改变,就连餐点的摆盘都是那样的精确、如一。
还有女仆偶尔做出的失礼之举。很难理解为何平日里礼貌、有教养的她,会对我的感谢置之不理,像是什么都没听到、看到的那样径直离开。
这与其说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别人的感谢,倒不如说她根本不懂得感谢是什么意思,就如同过去上学时的我那样,呆滞、机械的遵从着别人的要求,从没反思过,提问过。
而回味在老宅度过的那些时日,原本美好的生活便显得有些苍白。这其中似乎夹杂了些许不可告人的秘密,令它变得不再如我先前感受的那般真实。
而当我寻找其中的虚假与不协调时,心中便会产生强烈的不安。
锲而不舍之下,最终令它们勾勒出了女仆的身影,将所有的线索指向了我无法相信的可能——女仆是个货真价实的人偶。
而这恰恰吻合了同学传言中母亲为王室展示的研究,以及我在这老宅书房中发现的大量相关专业书籍、相关工具……
除此之外,便无法解释她身上的那些谜团。无法解释她为何不曾说话、不曾吃饭,却又忙忙碌碌,不知疲惫。很难想象她那娇小、曼妙的身材和白皙、修长的四肢能够胜任那么多粗活、累活。
还有她那小巧的脸庞上格外精致五官,每个都看起来如此精致,组合起来却给人一种奇怪的异样感。那是过于完美的感觉,甚至完美的不似天然,如同人造的感觉。而这些完美中的不协调便是人造的最好证明。
除了人偶之外,她究竟还能是什么?
为了印证心中的想法,吃过晚饭后我便假装疲惫,早早的回卧室休息。大约过了两个小时,老宅归于沉寂。
我摸黑起来趁着深夜蹑手蹑脚的走出卧室,来到走廊的尽头。动作尽可能轻的来看没有上锁的门,借着梯子爬自己不曾踏足的阁楼一探究竟。
皎洁的月光洒在地板上,令阁楼不像走廊中那般昏暗。
人偶、布娃娃、木傀儡整齐的摆放在四周的柜子中,诸多损坏的人偶肢体有序的码放在没有柜子的角落里。房间的正中,厚毛毯之上整齐的摆放着两个如无盖棺材般的木匣。
女仆躺在左边的那只木匣中,手抱于胸前,双目微闭,享受着无梦的沉眠。
她的胸口没有起伏,口鼻间也没有鼻息,皮肤柔软、光滑却没有一丝生命应有的温暖。
匣子下边有着一块腐蚀严重的木牌,上边模糊的写着她的名字——缇娜·多马。
很是奇怪,她竟然和我有着同样的姓。
也许我曾经有过姐姐,却年幼夭折,母亲为了纪念她而做了这个人偶,而母亲确实也提到了我曾经有个姐姐,只是她没能跟着我们一起住进城内。
母亲甚是喜爱姐姐,每次看到这个人偶女仆便会想起她,感到悲伤,却又舍不得将她处理掉。最后只得留在老宅内,尽可能不回老宅面对这个人偶,用她寄托自己美好的意愿,希望自己的女儿、我的姐姐依旧“活”在一个不被人打扰的地方。
我为自己的推理感到折服,却没有注意到突然起身睁开眼睛的女仆人偶。
吓得我跌进一旁的那只空木匣中。这时我才注意到,那只空木匣里,腐蚀的木牌上同样写着一个模糊不清的名字——肖恩·多马。
……
我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其中的红茶,看着坐在我对面毫无表情喝着红茶的女仆人偶。
“当然,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那时候我们还是那么的青涩、不成熟、不完美。
“不是么?我亲爱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