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五刻
天色渐晚,黄昏落日
少女宋倩茹闺房内
“那些叛军杀来了,我想让你从后门坐马车绕路去县城避祸。”
“这一次,可能我们再也不能相见,我,还有你的父亲,都可能会死在这里。”
“假如我侥幸活下来,你可以……”
“好、好吧……”
贺老夫子向劝少女宋倩茹去乐安县城,但少女却只是弹奏一曲杀意凛然,便让贺老夫子无奈。
他不想对少女做任何强迫之事,因为喜爱少女的美貌,便更想得到对方的心。
少女闺房的门重新关上,贺老夫子再次唉声叹气地离去,留下悲伤的背影。
“老师为何如此仁慈?我那女儿自小孤傲,何必怜惜,老师强行将其……”
“住口!她不仅是你的女儿,更是我的心爱之物,何况我饱读圣贤之书,岂能做这种强迫之事?那我跟那些不懂圣人之道的乡野村夫小人们有什么区别?子明,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是、是!”
刚出门,学生兼岳父宋察便向贺老夫子建议对宋倩茹用强,先征服其肉体,然后慢慢征服其心灵。
但是贺老夫子何等人物,自诩当世圣人,岂能做此等小人行径?于是当即训斥了自己的学生兼岳父。
一番训斥后,贺老夫子带着宋察来到庄园的墙垛上,望着庄园外,晚霞下乌黑黑一大片的人群不禁有些发颤,在霞风中对宋察质问:“这就是你之前说的八九百人?”
“额……”一旁的宋察不知如何回答,当时他们宋家被攻破时,这伙胶东叛军确实仅有八九百人,可他也没想到,短短一个月过去,就演变成如今这看起来将近两千人的规模。
二人谈话间……
“杀!”
“杀!”
“杀!”
一千多叛军朝着庄园杀来,如同潮水汹涌般,要将贺家庄园这叶孤舟席卷沉没。
“放箭!”“放箭!”“全部人一起放箭!”
没有任何打仗经验的贺老夫子被吓了一跳,直接跳过教头,亲自微操起弓箭手部队的作战。
原本被赋予指挥权限的教头顿时脸色难看,但又不好说什么,只是看了眼庄园四周,开始思考从哪里逃跑比较方便。
虽然朝廷禁止私人藏弩、轻重甲胄(轻甲流放或死刑,重甲诛灭九族)、战马、马朔,但却没有禁止使用弓、长矛、作为运输工具的普通马、以及作为身份象征的豪华马匹,所以豪强们往往会在自己庄园内准备许多弓箭等武器,主要是用来防备佃农们闹事,顺便防备一下打家劫舍的山匪。
咻!
嗖!
数十只箭矢射向人群,却因为距离太远,导致箭矢全部落在草地上,没有射中一人。
而等到弓箭手部队重新准备射下一轮箭矢时,叛军们又前进了许多步数,距离庄园越来越近。
叛军们阵容松散,就跟一群地痞流氓一样无脑冲锋,此时如果有一只精锐重甲骑兵,不用很多,哪怕只有五十骑,只要指挥得当,就足够杀得这一千多叛军仓皇而逃。
但很可惜,在中原,私自驯养战马是重罪,而私藏重甲更是要灭九族的重罪中的重罪!
所以,贺家能应对这些叛军的手段有且仅有弓箭和长矛。
“第一队准备放箭!”
“第二队待命补箭!”
“预备——放!”
此时,指挥弓箭手部队的是教头。
他没有像雇主贺老夫子一样无脑要求全部人一起放箭,而是将弓箭手部队分为两列,两列轮流放箭,其中一列放箭时,另一列可以准备好箭矢,如此便可保证箭雨不会有太长的停顿期,就可以很大程度避免因为箭雨停顿期太长而导致叛军冲锋更快。
贺老夫子毕竟年老体弱,所以在刚才那波微操失误后,又把指挥权交还给了教头。
咻!咻!
嗖!——
“啊!!!”
“呃——”
“啊——”
七八个叛军中箭,其中两个叛军士兵当场毙命。
“第二队准备放箭!”
“第一队待命补箭!”
“预备——放!”
咻!咻!咻!
嗖!
“啊——”
“救我!”
教头手持红蓝两只令旗,当红旗指着前方时,第一队放箭,当蓝旗指向前方时,第二队放箭,如此这般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两只弓箭手部队杀伤叛军。
作为曾经的朝廷军官,虽然退役好几年,但教头自认为指挥一下这两三百个乡勇还是问题不大的。
但如果指望着靠这些弓箭手射箭杀光叛军显然不靠谱,从古自今也没有哪只军队能被弓箭杀光。
弓箭最大的作用,一是阻碍敌人冲锋,二是破坏敌军原本整齐的军阵,使其变得漏洞百出,然后己方部队趁机压上去,以完整军阵碾压敌人不完整的军阵,三是通过远程伤害打击敌兵士气,待敌兵士气崩溃时,其整体战斗力便会瞬间降至极低,整个军阵也会涣散,然后骑兵部队趁机从两侧掩杀,步兵部队或战车从正面冲锋追杀,在敌兵心理防线崩溃的那十分难得的一瞬间,给予敌人泰山压顶般的巨大压力。
如此配合之下,敌军便会瞬间溃散,要么只顾逃命,成为骑兵和战车的待宰羔羊,要么当场跪地投降。
当然,以上这些战术配合仅仅存在教头的幻想中,在贺家庄园是不可能看到的。
一来,他们没有那么多武器装备和部队;二来,也没怎么训练过,战斗力和纪律性仅仅比农夫高一些,各个部队之间也不知道怎么进行配合;三来,他们现在还饿着肚子,根本没有动力为贺家死战到底。
在教头的指挥下,贺家弓箭手们又射了两轮箭矢,而那些叛军们也终于冲到贺家庄园的城墙下。
贺家庄园的城墙约莫一丈高,也就是两个成年男子的高度,虽然远不如那些城池,但平时防御一下山匪和佃农们已经足够,毕竟谁能想到会有数以千计的叛军深入敌境,不去打县城和郡城,专门只为打一个庄园。
那些叛军士兵们甚至连云梯都没有,只有冲在最前面的几百人手持木矛和木盾,专门防止贺家乡勇冲出来近战搏杀,剩下的叛军士兵,则每个人扛着一个装满沙子的布袋,到了城墙脚下就把布袋放下,然后撤回去继续搬运。
如此这般,城墙下的沙袋已经快要跟城墙一样高。
乡勇教头无奈,指挥着一百多个乡勇冲出庄园去搏杀那些扛着沙袋手无寸铁的叛军士兵,阻止他们继续在城墙脚下堆沙袋,但这些乡勇很快就被手持木矛和木盾的那几百个叛军士兵杀得溃不成军,一百多个乡勇在死了五个人以后,就连忙逃回庄园内,重新关闭庄园大门。
“掩护他们撤回来!”
“一队二队一起准备放箭!”
“预备!射!”
由于情况紧急,这一次,乡勇教头将红蓝两个旗子同时指向庄园大门前,让两只弓箭手部队同时射箭。
“啊——”
“噗!——”
“啊!!!”
一些想要趁机冲入庄园大门的叛军士兵则被教头指挥着城墙上的弓箭手部队射退,依靠着弓箭手部队的掩护,一百多个乡勇才仓皇地逃回这庄园内,仅有四个乡勇跑得太慢,被留在庄园外没能及时庄园,最后被叛军士兵们围攻,头颅被当场剁下,吓得城墙上的贺老夫子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而其余侥幸逃回来的乡勇,虽然捡回一条性命,但是他们的胆气已然全无,每个人都在颤抖,两眼发黑、双腿无力地坐在地上休息,是因为害怕,也是因为饿肚子没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