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诗在街上逛得不亦乐乎,
大街上偶尔遇到认识她的小伙伴儿,她便更是得意,小下巴几乎要撅到天上去了。
拽着张陆两人的手更是半点也不愿松开。
张陆二人看在眼里,其实也是心知肚明。
相逢即是有缘,二人倒也不妨成全这孩子的一个小小心愿。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半晌。
瞅瞅日头,张太镰想起午时众人还要在城门口碰头,便对她道:
“纸船也放了,愿望也许了,现在送你回家好不好?“
“不好!”
小诗忙不迭的摇头。
“不好也得好!”
眼看张太镰板着脸,小诗又眼巴巴的看向陆雪琪,噘起嘴道:
“小诗还想去点小红点儿,我答应过大壮哥的……”
“什么小红点儿?”陆雪琪问。
……
在一处桥头的石阶上,一群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正窃窃私语,
眸光时不时投向那两大一小三人中的那个男子身上。
摊位前,小诗伸出自己堪比胡柴棒的小细胳膊,一手捂着眼睛。
“婆婆来吧,小诗不怕疼!”
“好孩子,不疼的。”
摊主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妇人,手里握着一只朱笔,
先是往一漆盒中蘸了蘸笔尖儿,然后笑眯眯的在她小臂上点上一点。
朱砂一点,
染料渗入肌肤,转眼变得凝固。
冰凉的触感让小诗忍不住抖了抖,
再睁眼时,看着小臂上崭新的朱红色印记,一双大眼都笑成了月牙儿。
张太镰捏起小诗的小胖脸儿,没好气儿道:
“刚四岁就一肚子花活儿,说,这【守宫砂】是谁教你点的?”
……
《淮南·万毕术》有云——取七月七日守宫,阴干之,治以井花水和,涂女人身,有文章,则以丹涂之,不去者不淫,去者有奸。
其中“守宫”二字,其实是壁虎的别称。
意思是在七月七号这天,抓一只壁虎封存在瓮罐里面,每日以朱砂喂食,
百日之后,壁虎会因为吃了太多朱砂而通体变红。
将其捣碎成粉,再辅井水、花朵上的露水,制成丹涂。
把这东西点在女子手臂上,水洗不去,
因壁虎属性阴寒,
点了守宫砂的女子一旦和男子同房,阴阳对冲,这印记就会消去。
……
“是大壮哥教我的……”
小诗一把拨开他的手,也不生气,喜滋滋的又道:
“他说,只要我点了这小红点,长大了就能做他的媳妇。”
张陆二人被逗笑了。
“我看你那大壮哥也不是啥好饼。”
“不许你说大壮哥的坏话!”
小不点儿上前捶打他的膝盖,口中反驳道:
“大壮哥是好人!不是好饼!”
“噗……哈哈哈……”
陆雪琪俯下身子,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嗔道:
“人小鬼大……才四岁就有意中人了?”
小诗脆声道:
“我每次挨欺负都是大壮哥护着我,我喜欢大壮哥!”
张太镰轻哼:
“毛还没长齐呢,你知道什么是喜欢?”
“我知道!”
小诗又噘起嘴,为自己证明:
“我不喜欢胖的,但他胖就没事儿。”
“……”
张太镰朝陆雪琪一耸肩,道:
“这孩子太早熟,需要教育……”
他付完了账,三人正要走。
这时,那老妇人却对陆雪琪道:
“我看这位姑娘也尚未婚配吧,何不也点上一粒?也好讨得这位公子欢心。”
老妇人眼睛贼的很,仅扫了眼身形,一眼就看出陆雪琪是处子。
陆雪琪一怔,不由得看向张太镰。
渐渐的,那双颊开始泛红,轻声问道:
“你……希望我点么?”
“多此一举。”张太镰直接驳回。
陆雪琪闻言便要作罢,老妇人这时补了一刀:
“姑娘莫理会他,男人向来都是心口不一的。”
张太镰眼珠子一瞪,心说好你个老登!为挣几个钱儿就敢在这儿胡咧咧?
正要反驳,话到嘴边却堵住了。
陆雪琪挽起衣袖,已将右臂伸了过去。
转眼间,一抹宫砂点缀玉臂,如红梅蘸雪。
陆雪琪细细端详着,嘴角渐渐呡起,
随后又看向他,清丽的玉容展露笑颜,道:
“好看么?”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点了点头。
二人相视一笑,正要离去,却又被那老妇人叫住了:
“这位公子何不也点上一粒?也好彰显对这位姑娘的心意。”
张太镰有些无语。
这老太太当真够精!
说话像烙饼,翻着面儿的忽悠。
但他对此表示怀疑:
“男的也能点?我读过书你可别骗我……”
老妇人笑眯眯的解释道:
“这位相公有所不知,本没有给男子点的,但在本地却属例外。
殊不知壁虎性属阴,所以遇阳则消,而火藏蝎性属阳,乃是遇阴则消。
以本地特产火藏蝎调制而成的守宫砂,可为男子所用。”
“原来如此……”
张太镰转头一看,陆雪琪正直直的看着自己。
尽管不言,但那份意思,他岂能领会不出?
他眼珠子一转,当下也不含糊,把自己左胳膊伸了出去,对老妇人道:
“那给我也来一个,多蘸点儿料。”
……
“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声突然响彻,
声源来自远处桥头石阶上的那群豆蔻少女,此刻正疯了似的跑开。
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张陆二人自然被惊动了,
“你先看着孩子,我去看看。”
陆雪琪点头,将小诗护在身边。
他上前去,只见桥下面通着水渠,一具尸正顺着水流缓缓飘来。
尸体背部朝上,像虾一样弓着。
背脊干瘦,连脊椎的轮廓都清晰可辨。
他伸手一摄,水流受魔力搅动,尸体便被翻了过来。
“怎么了?”
陆雪琪说着要走上前来。
“别过来!”
他猛然发声制止,陆雪琪一惊,不禁站在原地。
看着那尸体,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尸体手脚肌肉纤弱,应该是个老者。
肚子没被水泡的发胀,应该没死多久。
之所以用“应该”两个字,是因为无法用面貌来识别死者的年龄。
因为脸皮连着头皮整个被扒下去了,白森森的头盖骨连着面部的肌腱全都裸露在外。
另外找补一句,这是具裸尸,不着寸缕。
胯下挂着爷们的家伙什儿。
这也是他不让陆雪琪上前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