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渔从里正家里出来后,直接去了比较近的秋姨家。
在这村里她最亲近的就要数秋姨和福花婶婶了,所以这回岛上的很多事情她都打算让秋姨和福花婶婶来帮忙。人多嘛,自己也不能全都一一盯着,肯定要有监管之人。福花婶婶为人爽气,人缘又好,她是最合适了。
秋姨嘛,适合管饭食上的事,正好采买食材的事也可以交给她,让石头叔来运送,自己多给些工钱也有理由。
叶渔脸上不自觉的带了笑,走到秋姨家的院子时听到那一阵阵难听的话,笑意顿时敛了。
“你别给我躲在屋子里装死,现在躲啥躲,你不是挺能的吗?!”
“你个不下蛋的母鸡,耽误了我儿这么多年,你要不要脸?!我要是你,我都羞的要找根绳子吊死!”
“对了,还有你那个娘家,搞不好你们早就知道自己不能生,精心设计的叫我儿娶了你这个丧门星,这是骗婚,你得把彩礼赔给我!”
石婆子一句高过一句,像是生怕外人听不见一样。叶渔猛的推开门走进去吓了她一跳。
正要骂人呢,突然想起这丫头发了财。以前自家没少借她粮,说不定套套近乎可以从她身上弄点银子来。
石婆子挤了个笑,别扭的招呼了下叶渔。
“小渔来了啊。”
“我找秋姨。”
叶渔怕自己忍不住跟她吵起来,转身就走去拍秋姨的门。
“秋姨,我来啦,你开开门?”
“秋姨是我呀,阿渔。”
她一连叫了好几声,屋里都没有回应。叶渔回想着石婆子那些难听话突然暗道不好,直接用脚去踹门。
“欸欸欸!死丫头你干嘛呢?门踹坏了你赔啊?”
叶渔气得不行,一边踹门一边转头怒瞪着这个恶婆子。
“我赔!坏了我再赔你一扇新的。可秋姨若是在里面出了什么事,我怕你赔不起!”
“她能有什么事,她……”
石婆子话还没说完,那老旧的木门已经被小姑娘踹开了。房梁上正直直的挂着她的儿媳妇。
老婆子直接被吓在当场。
“秋姨!!”
叶渔害怕极了,上前就要将秋姨抱离绳套,可她人矮使不上劲儿,那绳套怎么弄都没弄掉。
“快进来帮忙啊!秋姨若是死了我跟你没完!到时候我肯定到处说是你逼死了她,你这个恶婆婆,看还有谁敢嫁进你们家!”
石婆子有些脚软,她骂归骂,却是真不想家里出人命,于是赶紧上前帮忙将人从绳套中抱下来。
连秋被放在地方,脸色发青唇瓣乌紫,乍一看就像个死人一样。石婆子伸手探了下鼻息,顿时瘫坐在地。
“死,死,死了……”
完了完了,连秋真的死了。
“你走开!”
叶渔将石婆子推开,自己跪在秋姨旁边双手掌根重叠十指紧扣,找到胸乳正中间的位置开始按压。
她刚刚摸过了秋姨身体还很热,脉搏微弱却也还有。如果二丫学的这个心肺复苏有用的话,那秋姨说不定能还救回来。
二丫虽然目前主修的是中医,但桑姐姐有让她学一点西医急救。比如海姆利克氏急救法,还有心肺复苏人工呼吸。二丫学的时候自己和阿娘都是轮流来当那个被救的人,所以记的很是清楚。
叶渔对现代医术十分信任,毫不犹豫的开始按压起来。
一次两次再到几十次。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叶渔满头大汗手臂酸软,可她不能停下来。而她身后的石婆子像是傻了一样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切。
就在叶渔险些坚持不住的时候,躺在地上的连秋突然颤抖一下,呼出一口气来,眼睛也慢慢睁开了。
“秋姨秋姨!你醒了,太好了!”
叶渔将她扶起来,顺顺胸口让她缓缓劲。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连秋有些懵,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在地上,阿渔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张口想说话,喉咙却是一阵刺疼像被刀割了一般。这疼痛和房梁上垂下来的绳子提醒了她,她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已经上吊了。
怎么又没死……
“秋姨,秋姨你别吓我啊,你说个话。”
小姑娘都急哭了,连秋回头摸了她一下,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只是眼泪却止不住的往外流。
活了又如何,她还是不能生,日后还怎么过。
“秋姨,你别哭呀。有什么事怎么也得等石头叔回来再说,来,先坐到床上去。”
听到石头叔三个字,连秋更沉默了。是自己对不住他,耽误了他这么些年。
“阿渔,你,你帮我,收拾两套衣裳。”
连秋哑着声音说完这句便不再开口,叶渔连忙应了一声打开柜子将几身明显女式的衣裳拿出来。
此时石婆子终于从儿媳妇死了又活了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连秋你这是啥意思?”
叶渔生怕她再刺激到秋姨,连忙将石婆子推出门去。
“人才刚救回来你能不能消停点,你出去!”
腿软心怯的石婆子就这样被撵出了门外。连秋心中微暖,阿渔难得有这样凶的时候,没想到是为了维护自己。
“秋姨,你收拾衣裳是要回娘家吗?”
连秋犹豫着点点头。其实她也不是很想回娘家,自己现在这样回去爹娘肯定要难受,哥哥们弄不好还得来收拾石头,闹成一团。
石头真的对自已很好了,是自己不能生。
“秋姨,要不你跟我去宝山岛吧?先把脖子上的伤养一养。”
上吊自杀可不是什么小事,这明晃晃的出去叫人看见又要成为村里的谈资。到时候全村都知道秋姨不能生的事,秋姨肯定受不了的。
“宝山岛?”
连秋有些心动。
“对啊,去看看我阿娘嘛。你好久都没有见过她了吧,阿娘可想你了。去宝山岛散散心,帮我们抓螃蟹去。石头叔想找你也可以直接到岛上去找。”
听到这个连秋心动了,她确实挺长时间没有见过好友,也实在不想和婆婆再呆在一起。
“好。”
叶渔见她答应,心里这才放下大石。秋姨现在情绪不对,放她自己回娘家真是怕她又做什么傻事。弄到海岛上让阿娘好好陪陪她,再找点事让她做,过了那阵劲儿就好了。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在石头叔身上。虽然不知道石婆子为什么说秋姨不能生,但看秋姨这样显然这事是已经确定了的。女子不能生这事不管在哪家都是令人无法接受的事,不知道石头叔会是什么反应。
叶渔暗叹了一声,收拾好东西便扶着秋姨往外走。如今四月不冷但是风大,农家女人包个头巾很正常的事,所以两人出门除了遭到石婆子一顿辱骂之外,并没有引起什么水花。
这次本还想找福花婶婶说点事的,现在秋姨更重要,叶渔便没打算在村里多呆,直接扶着秋姨包了个牛车到码头去。
回宝山岛的一路她都紧紧绷着心弦,生怕秋姨想不开跳了海。好在回去的一路顺顺利利,什么也没发生。
下船的时候她很是松了一口气,连秋瞧着心里酸酸的。这丫头估计被自己吓到了,还以为自己会寻死呢。
人呐,死过一次突然就没有勇气死第二回了。
连秋深呼吸几口海风,打起精神跟着小丫头一起往林子里去。
此时的徐氏正坐在屋外缝制着衣裳,二丫则是将这几日新做好的衣裳简单清洗下。
水管塞一拔,清亮的水便哗啦啦流进了盆里。二丫头接好水便堵上塞,突然听到阿渔叫堂婶的声音。
“堂婶,阿渔好像回来了。”
二丫放下衣裳跑出去一看,诶?是两个人,另一个好像是,连秋婶?
“阿娘,你看我把谁带回来啦!”
徐氏一见连秋,顿时眼泪花直打转。好久都没有见过面了,再见真是宛如隔世。
“阿秋!你可算是舍得来看我了!”
徐氏上前拉住连秋的手,叶渔趁此机会溜进里屋将手机平板充电宝太阳能灯这些东西都收进了抽屉里。至于床上的衣料她就不管了,只是将它们放到了箱子上。反正棉布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阿娘,你带秋姨进来说话吧,秋姨应该想休息休息。”
外头的徐氏应了一声,拉着好姐妹就到了屋子里。
连秋还在愣神中。
她记忆里的好姐妹不是这个样子的。从前的阿芹,面黄肌瘦,眉间总是皱起带着愁绪,眼中无神只有在说起她的丈夫孩子时才会精神几分。她和自己一样,都饱受婆婆的折磨,面上难得看见笑容。
可现在,阿芹虽然眼中带泪,可她一直在笑。不知是不是病好了,气色也很好,脸上也有了肉。
是了,阿渔听说卖东西得了很多钱,阿芹的病肯定是被治好了。
她总算苦尽甘来了。
“诶?!阿秋你脖子怎么回事?!”
徐氏刚要伸手扒拉就被连秋用手给挡住。
“别看,丑的很。就是不小心上吊弄的。”
“你说啥?上吊?!”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炸雷一样,惊的徐氏人都麻了。
“你干嘛上吊??有人逼你?你婆婆??”
连秋摇摇头,虽然自己上吊有婆婆言语相激的一点原因,可归根究底还是自己想不开。
两个大人在屋里说悄悄话,叶渔则是拉着二丫离远了些。
“阿渔,刚刚秋婶婶是没看到我吗?”
叶渔眨巴眨巴眼开了个玩笑。
“可能看到了,但是以为见鬼了。”
她还没来得及同秋姨说二丫没死的消息,估计刚刚秋姨心思都在阿娘那儿所以才没注意到,一会儿见到二丫头可能要吓一跳了。
想到二丫,叶渔一拍脑子想起一事。
二丫的卖身契还没转到自己名下呢。先前是打算从村里回来的时候再去县衙办,结果遇上秋姨出事就给忘了。
幸好啊,幸好自己没有先去县衙,不然秋姨真就没了。
叶渔摸摸胸口,这卖身契还是等自己明日办好了再给二丫惊喜吧,这事不能拖。
“渔儿,渔儿?烧些热水给你秋姨洗把脸。”
“好嘞~”
叶渔坐下开始烧火,二丫则默契的帮忙接了水过来。
屋里两好姐妹说了许久悄悄话,再出来时徐氏的眼睛都肿成了核桃,连秋也是一副哭狠了的模样。不过两人哭过一场心里倒是痛快不少,至少连秋已经不再是之前那死气沉沉的模样。
“阿渔,就快退潮了,咱们该准备去了。”
二丫一开口,连秋才注意到她的存在,顿时大惊失色。
“这不是二丫头吗?!”
难不成村里的传言是真的??二丫真的变成鬼留在了宝山岛上??
可是现在大白天,二丫居然不怕吗?
连秋下意识的将好友挡在身后,惹得徐氏抿唇直笑。
“阿秋啊,二丫没死呢,你看她还有影子。”
“还真有影子……”
那为何村里都说二丫头死了??
“真的秋婶婶,我还活的好好的呢。我爹他们说我死了是骗人的,水葬后我筏子飘到了宝山岛附近,然后我就被堂婶和阿渔救了。”
原来如此……
这是好事,连秋心知这也是个可怜孩子,想想真叫人心酸。
“对了,不是快退潮了吗?咱们掏螃蟹去。”
徐氏拉着好友招呼着两个娃,如果不是为了生活所迫的话,赶海其实非常有乐趣。每每寻到一样海物都能叫人心情愉悦,正好让阿秋散散心。
“走走走,赶海去~”
一只螃蟹就是上百块钱呢。
叶渔转身去拿桶,提出来才想起桶是在两元店买的,和这里的桶完全不一样。
本以为还要花费点心思解释一下,谁知秋姨完全没注意到,跟着阿娘手拉手就走了。
瞎担心一场。
“二丫咱们也走吧。”
锁上门,叶渔提着桶,二丫拿着工具,大家都到了沙滩上。
岛上一片和乐,村子里却是闹腾的厉害。
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村长所说的上岛干活的名额了。
王氏一听又是自己那亲孙女弄出来的,心里难受的要命。雇几十个人去干活,一天岂不是要好几百文钱,这些钱都应该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