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张沁的手机突然狂响。
吴江哀伤的声音传来:“爸爸走了……”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公公的身体没有好转,但是总还是带着一丝快点康复的希冀,所以没想到离别的这一天会到来的这么快。
一股气堵在张沁的胸口,她深呼吸一下,鼻子一酸,虽然没有眼泪流下来,可是喉咙还是像被棉花堵住了,说不出话。那是一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公公浮现在她脑海中的,始终都是一个腰杆挺得笔直,走路如风的老干部形象。老爷子爱笑,贪吃,可因为牙齿掉了不少,所以只能吃面条,喜欢开玩笑,爱暴走,爱旅游,不烟不酒。
谁能想得到这么健康的老人会得绝症?他更在做了微创手术后,生命进入飞速倒计时,瞬间走到了终点。
张沁曾经思考过公公为什么会得癌症的问题。
除了基因突变之外,如果非要挑毛病的话,公公是一个不管对大事还是小事都特别认真的人。菜的口味色泽,碗筷的摆放位置角度,他都对婆婆有很高的要求。幸好婆婆特别能干贤惠,做这些事情轻而易举。
原本张沁不知道公公有这么高的要求。有次,她在家休息,主动摆了碗筷,结果听到不明真相的公公大声责怪起了婆婆,为什么不按平时正常的角度放,挑了不少毛病。张沁吓得小声说是自己摆的,公公马上露出了笑脸,安慰她说没事没事……
也许,公公做什么事情都要求太高,精神紧张吧。
难道长期精神紧张容易导致基因突变?
真不好说……
“周六追悼会,你回来吧。”
吴江难过的挂上了电话。
漫长的陪伴终于结束了,每个人都跟着重病的老人揪着心,看着死神一点点逼近,却又束手无策。
之前靶向药确实控制住了一段时间,老人的胸口不痛了可以吃下饭了,气色甚至都好了起来。没过几个月,药物的作用开始丧失,又赶紧换了升级版,但是再往后,就没有更高级的版本可以换了。
最后的时光,一痛就要打吗啡。
就连旁观的亲人都觉得,痛苦得活着,真的就是尊重生命吗?
以前吴江从来不会去考虑什么安乐死。
他认为那是剥夺人的生存权。
可到了老父亲生命的尾巴,他突然觉得如果当人的身体机能全都轰塌,永远不可能反转向好的情况下,一针安乐也许更为慈悲。
但是这种想法也只能是非常隐秘的念头,不敢说出口,更不敢跟母亲商量。
每一次心脏骤停要抢救的时候,还是不得不按铃恳请护士医生飞速赶来帮忙。
活过来又如何?
心脏就像即将报废的发动机,好不容易被点着了,病殃殃的肺部,再次被痰堵住。
无法自己咳出痰,呼吸道快被堵死钱,人的脸也被涨得通红。
在陪护的时候,吴江见到了太多次老父亲最痛苦的一面。
他的希望一点点熄灭。
当一切都不可逆转时,反复的抢救是否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