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英娘的女子,带着几人下了州桥,便看到前方许多禁军。
这些禁军个个面目冷憎,着甲持枪立在街市路口,一眼望去怕不下千人。
英娘不由皱了皱眉,没想到这东京的灯市戒备如此森严。
不过她自不怕,这又不比战场,她有一身好武艺,此地又人多混杂,自忖就算闹事放火亦能从容离去。
只是……她瞧了瞧身后几人,跟随她的几名手下却没有那等好本领,一但做下事情,未必就能逃离,想到此心中不免犹豫起来。
这几名手下都是家中之人,跟随良久,不比那些军中甲丁,自是不忍陷落此地。
她回头再嘱咐了一番,彼此只装作陌生人就是,若不令动手,千万不能自家擅自行事,几人都点头答应,这才向灯市里面走去。
这一走进去,却是有些慌了神儿。
原来这州桥灯市虽然不是三处灯市最大,但却是最拥挤的,盖因两旁吃食店多,原本就有人群游客,如今摊床全换了花灯,人在吃食店中一进一出,便难以行走。
英娘一进入人流,便暗暗叫声不好,原来是后面一股大力涌来,整個人便被推着往前去了,想要停下脚去看旁边花灯都不能。
待这推行足足有一百多步时,后面涌动力量才稍稍弱下来,刚刚喘口气,想要努力去那灯边找个机会弄点是非出来,却左张右望再无一个认得之人,带来的五名手下早就不知被挤去了哪里。
英娘一时头上冒汗,看着各色花灯闪烁,上面灯谜密密麻麻,那幸运挤到灯下的人哪怕是猜出谜语,却眨眼就被挤去一旁,根本得不到奖励,她不免心中有些后悔进这灯市过早了。
若是迟些时候或许才好。
她心中正想着,却不料后方忽然又是大力涌来,直如排山倒海一般,裹挟着她再次向前方而去,心中更是叫苦。
这次被推出去更远,就在涌动之力减弱,她觉得能稍松一口气的时候,前方竟然无数人被挤过来,原是那边也有入灯市的,也都被推了过来。
灯市哪里有什么右进左出,这下两边远远的一齐往中间挤,中间的人流立刻叉死了。
英娘只觉得自家和对面猛烈向一起怼去,顿时心中大惊,立刻把双手护在胸前,然后就和前面一人挤到了一处。
那人是对面往这边来的,此刻两个身子紧紧挤在了一起,便是连动一下都难……
英娘着慌,却又哪里知道要如何办,此种情境喘气都费力,就算有一身武艺也难施展,何况她还没有完成任务,总不能想办法爬到人头顶上跑着离开吧?
前方那人却是名男子,高大魁伟,她的身子全挤压到对方身上,一时之间,简直连羞死的心思都有。
英娘抬头看那人,只见一副浓眉大眼,也在低头看她。
英娘心中顿时有些恼意,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毕竟对方也不是故意如此,只是为何还盯着她看?不是应该抬头或掩面避嫌吗?
这人忽地开口道:“你这小娘身上揣了什么东西,怎这么咯得慌?”
英娘一愣,她身上揣了什么?她擅长使用飞石,出手百发百中,自然是随身携带了不少青石子,没想到此刻被对方叫破开来,还甚么咯得慌?
若不是紧贴着,哪里会咯得慌!
英娘立刻抬头怒目看这浓眉大眼男子,男子瞧她表情不善,又道:“你这小娘也奇怪,揣了一身坚硬物事不说,居然还瞪我,须知我也不想如此,只是你那物事实在咯得人生疼。”
你道这浓眉大眼的是谁?原来正是碎玉楼主黄孤,黄孤之前带人来这州桥灯市,没想到这里人流湍急,一走进来就被冲散了,他只好随波逐流被推着往前去,到中间时竟然叉死在这里,前面一个小娘身上不知带了什么,又尖又硬咯得慌,说她一句还满脸不高兴的模样。
英娘不想和这人说话,虽然浓眉大眼看着不似坏人,可这人说话实在难听,她一句都不想听,她从来都没感觉时间如此漫长过,她只想闭上眼睛等人流散开。
忽然……她猛地睁开双目,神色愤怒地看向对方。
黄孤道:“小娘,你看甚么?”
英娘只觉得一个硬硬的东西顶在自家身上,怒道:“无耻!”
她此刻再也不能等了,哪怕任务完不成,也要想办法到上面去踩着人头跑走,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这浓眉大眼的竟是个无耻下流之徒。
黄孤愣了愣,从小到大他挨过不少骂,黄裳骂过他,黄觉骂过他,邻居府邸的洪大学士女儿也骂过他,甚至公子都骂过他,可顶多是骂他愚蠢,混账,笨蛋,没用,从没人骂过他无耻下流。
他立刻皱起眉头,觉得自家只修武艺不娶妻是对的,女人不但影响我出剑的速度,还会蛮不讲理!
他决定不和这小娘一般见识。
英娘这时拼命地往上挤,她想挤到上面踩着人的肩膀离开,依这时人流,就算不会武艺在上面也能跑上一段。
只是她觉得两只手还要护着胸前,想要上去实在是有些难,偏偏对面那……
黄孤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小娘,你是不是误会了?那是我的剑!”
他又不傻,琢磨片刻便知道了原因,他的玄铁重剑就在腰上,被挤得七扭八歪,不知什么时候斜了过去。
英娘闻言先是一愣,随后便臊得满脸通红,对方这句话说还不如不说,说出来就是另外一种羞辱!
她觉得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简直坏透了,自己一直被他的外貌给骗了,他就是故意的!
英娘不说话,也不向上挤了,既然是闹花灯来了,一会就从这个无耻下流的家伙开始。
黄孤看前面的女子消停了,不由脸皮抽了抽,可真是难熬啊,待一会儿人流松了,赶快离开,再也不进这灯市之中了。
就这时,后面忽然一下子散开,原来是最外面的人见进不来,都纷纷离去,里面叉死的地方立刻就开了。
对面这时也是如此,中间的人已经能动了,黄孤长出了口气,刚想转身往一旁走,却不料,对面的女子忽地伸春葱般的玉手,一巴掌向他狠狠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