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当日,宋江率领梁山诸将,威风凛凛,煞气腾腾,兵发祝家庄。
却不料,这祝家庄兵强马壮,严防死守,一番好打,最后竟中了埋伏,只能败退回去。
因到了夜里,兵马便走了盘陀路,绕来绕去不得出,宋江便命人多点了火把,寻觅人家询问出路。
片刻后前军来报,说火把亮出的路上,有苦竹签,铁蒺藜,遍地洒满鹿角叉,塞了几处路口。
宋江闻报,在马上便是呆了一呆,不由道:“莫非此乃天丧我也?”
就这时石秀打马跑了过来,竟是拼了一身受伤,鲜血横流,硬摸索出条路来,赶急着来禀报,原这是一座白杨树阵,不算复杂,只是凶狠,宋江顿时出长出口气,命石秀前方带路,军兵趁着夜风一阵好走,便是出阵行到了五六里之外。
就在宋江心中稍稍放松之时,前面忽又见碗灯红烛闪烁,影影绰绰,仿佛鬼火,在那路上林间走来走去,看得梁山兵目瞪口呆,想要上前厮杀,却又仿佛打墙一般,走不过去。
宋江看此情景,在马上不由仰天长叹:“莫不是真要亡于此地?”
这时花荣在旁思想,忽念起以前所学,一拍脑门道:“哥哥休慌,我倒想起,这是一座烛灯迷魂阵罢了!”
宋江急忙道:“兄弟识得此阵?”
花荣笑道:“自是识得。”
宋江闻言顿时大喜,唤花荣道:“兄弟,有何妙策能破此阵?”
花荣道:“哥哥瞧见前方那树影里最大的红灯碗烛吗?那边看我等奔东去,伏军便把那烛灯向东扯,若是我们奔西去,伏军便把那烛灯向西扯,此乃迷魂阵的阵眼号令是也。”
宋江不解道:“如此之远,又过不得,怎地奈何得了他那蜡灯阵眼?”
花荣道:“这有何难哉!”
只见他伸手拈弓搭箭,纵马向前,那弓便如皓月当空般张开,箭则如火石流星,只闻“嗖”地一声响,那遥遥远处最大的碗烛红灯便被射得粉碎灭掉。
祝家庄埋伏在这烛灯迷魂阵的兵丁,不见了那碗烛红灯阵眼,便自有些乱了起来,来回之间也再没了章法。
宋江自是个懂得时机的,便急忙令弓箭手前方开路,直杀了过去。
这一遭却是又出了一二里路,忽见得远处火把亮光冲天,喊杀声震天价儿响起,仿佛有无数兵马,竟是奔着这边而来。
宋江在马上不由得脸色大变:“莫不是还有伏兵,岂非真的天要亡我?”
就在这时,有前军探马回来报道:“二当家,是三当家和秦头领带兵马前来接应,已经和祝家庄的伏兵杀在一起。”
宋江闻是林冲到了,不由摸了摸短须,定了精神,道:“既如此,还不快走,先杀出去再说!”
两面人马此刻进兵夹攻,便暂占了上风,夺路奔出此地,祝家庄人马看无法获胜,自是撤兵离去。
宋江会合着林冲军兵,好走至天明,寻了高阜处扎下寨栅,整点人马之后,竟发现少了镇三山黄信。
宋江急忙找人询问缘故,有昨晚跟在黄信身边的亲兵过来报道:“黄头领昨晚听着哥哥将令,往大前方去探路,不提防那草木丛中竟有伏兵,伸出了几把钩挠,将那马脚拖翻,又出来不少祝家庄伏兵,黄头领被活捉去了,我等心慌难敌,救护不得便是败退回来。”
宋江听罢大怒,骂道:“你这厮,如何不早报上?早来报还能救得一救,如今才来,岂不是让人说我宋江置自家兄弟于不顾?”
说他着拔出佩刀,便要杀了这兵丁。
林冲在旁看见,神色微动,走上前劝住宋江道:“哥哥还请稍安勿躁,夜里兵急,都忙着赶路,哪里又能想起这许多。”
宋江瞅林冲一眼,神情有些缓和,忽地一拍腿道:“是了,是了,倒是我思虑不周,哪里能怪手下兄弟,只是祝家庄没打下来,又折损了不少人马,又当如何是好?”
杨雄这时走上前道:“哥哥可还记得那李家庄的李大官人,前日他被祝彪那厮射了一箭,现今在庄上养病,哥哥何不去找他商议商议?”
宋江闻言心头一动,思忖片刻后看着林冲道:“我倒是忘了他这人,林兄弟你且守着寨子,待我去李家庄走上一遭。”
林冲笑着点头道:“哥哥但去无妨,林冲保管营寨不失。”
宋江又琢磨前去拜见,当携带礼物,可眼下军中哪有甚么好礼,便胡乱挑拣了些酒水羊肉,又备了两匹好马,这才直奔李家庄而去。
好半晌,到得李家庄前,只见这座大庄早已门楼紧闭,吊桥高悬,墙垛里摆着许多庄兵人马,个個虎视眈眈看着下方。
宋江在前方自报了姓名来历,但通报之后却久久不得见,礼物也不得收,最后没办法只得在此处靠将起来,最后那李家庄庄主李应熬不住,只好派鬼脸儿杜兴出来回话。
这杜兴开了庄门,带两人过了护庄河,过来只道李应卧病在床,实在是不能起身相见。
宋江闻言又哪里不知对方的顾忌,便也不说破,只是拉着杜兴衣袖,言了祝家庄之事,又和他请教此地虚实。
杜兴听到祝家庄三字不由目眦欲裂,他暗恼祝彪射伤李应,便道:“宋头领若问旁事杜兴倒不知,只是这祝家庄的虚实事请,倒晓得一二。”
宋江闻言心中窃喜,忙拉杜兴坐下,又上来酒食,道:“兄弟,宋江向兄弟请教此事,还望兄弟不吝赐教。”
杜兴瞧宋江礼贤下士,不由心中受用,直言道:“宋头领,俺们这三庄之地,中间是祝家庄,东面是俺李家庄,西面是扈家庄,早些年三庄上誓愿结盟定下过生死之交,遇事互相救应。”
宋江摸须道:“原来如此,只是那祝家庄不仁不义,当不得此种好汉誓愿。”
杜兴点头道:“谁说不是,只不过祝家庄有事,那西面的扈家庄肯定会前来相助,他庄上别的不打紧,只是有一名女将,唤做一丈青扈三娘,擅使两口日月刀,武艺好生了得,却是祝家庄第三子祝彪的未婚妻室,若宋头领要攻打祝家庄,毋不须提防东面,只要紧防西路就是。”
宋江闻言纳闷道:“原来这扈家庄还有女将,却为何唤了一丈青这等绰号?”
杜兴道:“是说这扈三娘不但容貌姣好俏丽,身材更是高挑细致,比寻常男子还要顶上一顶,平日又好穿一身青衣,武艺高强,故才有此绰号。”
宋江听到这里,偷眼瞧了下自家有些发福的身材,点头道:“原来如此。”
杜兴又道:“这祝家庄上前后共有两座庄门,一座在独龙冈前,一座在独龙冈后,若打前门,也是艰难,须得两面夹攻,方可得破。”
宋江点头道:“我之前去攻打时,见了许多树阵、灯阵,却不知如何得过。”
杜兴道:“那祝家庄前门处路杂难认,有许多的盘陀路径,但有白杨树处都有阵法,宋头领只须派人将那些白杨树木都砍伐了去,便破了此阵,只于那碗灯阵最是简单,只要白日里进兵攻打,黑夜并不出兵,那灯阵便自没有了作用。”
宋江听罢,心中已是有了谋划,他谢过杜兴后,又留下礼物,一行人马直回寨去。
林冲此刻正在寨中等候,见宋江回来,观他面藏喜色,便知必有所得,只是如今梁山之上隐隐分为三派,他们三个首领各有亲信之人,彼此心照不宣,于些事情上不好相问。
而宋江自上梁山,居然直坐了二把交椅,让林冲心下警惕,但宋江势大,手下各色好汉最多,平日里便是晁盖也让三分,林冲便自隐忍不发,该敬则敬,大家颜面上过得去就是。
宋江回寨看了林冲,见他不来询问,心中暗暗做笑,不过他亦不隐瞒,将事情经过一说,道:“如此来,祝家庄指日可破。”
林冲听完宋江话语,便也觉得有李家庄这种背誓愿在后面插刀,打下祝家庄只是早晚之事,于是道:“哥哥所言极是,但有需要,林冲可打头阵。”
宋江道:“兄弟武艺超凡,这种乡野庄户,又有何人值得兄弟去打头阵?大抵军中观看就是,若真的有奇异之辈,兄弟再出手亦不迟。”
林冲闻言笑笑,道了声如此也好,便出门前去犒兵。
宋江看他背影,敛了笑容,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