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布却没有动,他杵在一旁,摸着自己胸口的位置,嘀咕着:“骗人的吧?人体炸弹这种事情,怎么看都是假的。”
木讷如公输零也听出了他意欲何为,只说了一句“那你尽管试试”就继续前行。
英布跟了上去,问道:“那个丑女究竟什么来头啊?这任务到我这儿都已经是第十二批人了!”
“正好凑一打。”公输零这么说着,才知道他阿丑姐来接他之前这一路经历了些什么。
英布对他的回答显然不满意,他恐吓似的说着:“现在来的这一批基本上都是魔高级,还有两个就靠着这次任务得的积分上神级,估计得拼命。”
“那他们这辈子都别想进神级了。”公输零也学会说得理所当然了,“阿丑姐会废了他们”
“那可说不准!”英布深紫色的双瞳在暮色下的树荫中变成了黑色,“我也看出来了,她身体很弱。脑筋转得再快,身体跟不上也是白搭。我们这队人中的有个刺客,来去无踪,大家都叫他‘影’,在这之前谁也没在团里见过他,甚至有人猜测他会不会是那十一个人中的一个。”
听他这么说,公输零眉头皱了起来,他想起了阿丑姐说过的“刺客近身会死无葬身之地”的言论。
英布并没有放过公输零表情的变化,乘胜追击道:“我们跟着车辙,一路打听,找了过来。但你们换成水路之后线索就断了,云江在这一带的支流众多,我们五个只好分头行动。
下午我一发现你们的船就发了信号,但被那个丑女看见了,我想先下手为强却被俘虏。不过,最迟明天,他们就会找上来。”
“你在我们手上,他们应该不会轻举妄动。”公输零对“人质”的概念还是了解的。
英布像是听了天大的笑话般,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他道:“土狗,你当佣兵是什么?朋友?伙伴?不过一群亡命之徒!为了任务悬赏金凑在一起,少个人,就少个分钱的!”
“所以你已经是颗‘弃子’了?”公输零问。
英布诧异他能说出‘弃子’这等专业的词汇,他道:“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对抗那些佣兵,也可以作为内线接应。”
他还在观望,看谁更有胜算就押谁。
“对了,那个小妞叫你公输零。公输这个氏在秦国可不常见,好像鲁班就叫做公输班,你认识吗?”英布也只是随口一问。
“他是我爸爸。”公输零如是说。
“啥?”英布看着眼前这个矮他一头多的少年郎——
那深棕色的碎发下是一张“中庸”的脸,不大不小的眼睛,不挺不塌的鼻子,不厚不薄的嘴唇,甚至皮肤都是不黑不白的小麦色。如此组合之下,就显得毫无特色,过目即忘。
而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人,是斐声大陆的木匠祖师爷鲁班的儿子?
当听到公输零说“他是我爸爸”时,英布是不相信的。岂止不相信,还觉得他这玩笑开得有点意思。
“你要是鲁班的儿子,我就是武则天的情人!”英布大笑着拍着公输零的肩膀。
“啊?”公输零瞪着眼瞧着他,“你居然是大唐女帝的情人?!”
“好啦好啦,玩笑还开着去了!”英布笑了笑,他发现对方没有跟着一起笑,表情还十分认真,十分坦然。
于是他也不笑了,柔美的脸部线条渐渐绷直,他问:“你真是鲁班的儿子?”
“是啊,不过我一直怀疑是不是老爹亲生的!”公输零实话实说。
“你确定不是开玩笑?”
“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
是的,他完全没必要扯这种没有意义的慌!
明白这一点之后,英布长腿直颤,他吞了一口唾液,问道:“是拥有宝藏的那个鲁班吗?”
公输零正要回答,余光里看到了一只灰色的兔子蹦开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拾起一颗石子,朝兔子一掷,正中兔脑勺,兔子倒地,蹬了几下,不动了。
“耶!”公输零握拳欢呼,跑了过去。
看着公输零雀跃的背影,英布陷入了沉思。
李裹儿在船舱内百般无聊,她甚至有点后悔没有跟着一起去觅食。
她本想着饿一顿问题不大,哪曾想这饥饿的滋味这般难受,因此不由地佩服起不怎么进食的黄月英来。
突然,李裹儿鼻头动了动,双眼骤地亮了起来。正要出舱,就见公输零带着一整只烤得油滋滋、红焦焦的烧兔进来。
“呀!公输零,你打到只兔子?”李裹儿惊呼。
公输零脸上写着“快夸夸我”,笑嘻嘻扯下一只烤兔的后腿递给她,讨好似的说,“饿了吧?快趁热吃!”
李裹儿甜甜地一笑,伸手正要接过去,那兔腿却被旁的一只大手给夺了过去。
“某人不是说要减肥,不吃晚饭了么?”英布说着举起抢过的兔腿就啃。
“我还不稀罕呢!”李裹儿气得够呛,抄着手,把身子扭一边,背对着他们,“才不稀罕!”
英布得意地哼唧着,嘴里嚼着肉说:“哎呀呀,真是太好吃了,人间美味啊!”
“李裹儿,咱别理他!”公输零扯下另一只兔腿递到她面前,“快吃吧,明天我们还要跟那些佣兵打架,不吃饱哪来的力气?”
“小奶狗!”英布鄙视道。
闻着烤肉香,李裹儿暗自吞了口唾液,顶有骨气地再次扭头:“本姑娘说不吃就不吃!”
“那好吧,我开动咯!”
语毕,公输零就“吧唧吧唧”地啃起兔肉来。
李裹儿银牙一紧,心里暗自骂着公输零那个木头脑袋,明明再劝几句,她就顺坡下了!
可恶!还故意吃得这么大声!
李裹儿想叫他们滚出去吃,回过头,刚一开口,嘴巴就被一只大兔腿给塞住了。
她“唔唔”地叫着,只见公输零手里捧着肉不多的兔架,看着她,眼里含笑道:“给你留着呢,乖,别闹了!”
李裹儿故作清高的情绪瞬间崩塌,她啃着兔腿,哭着说:“以后不准这么逗我了,公输零,你听到没有?”
公输零见她一哭,慌了神,手足无措道:“别哭,别哭。对不起,我发誓,以后绝不会这样了!”
李裹儿哭得更大声了,像是把多天以来的积怨全都发泄出来似的。
“为什么我要在这里受这个罪?我要回家,我要一顿尝十八个菜,我要用牛奶泡花瓣澡,我要裹着天鹅绒的被子睡觉,我要在熏得香香的恭房里解手……”
她啃着那只没有任何佐料的兔腿,越说越伤心。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女人的眼泪自古以来都是对付男人有用的利器,别说“小奶狗”公输零,就是英布都没有再戏谑她——至少当下是这样的。
皓月当空,为了挡住寒冷的夜风关上舱门,只好委屈身长八尺的人质屈膝而坐,他本人是十分抗拒的,但抗拒无效。
李裹儿的手一碰到他,他就头一歪,睡着了。
目睹了全过程的公输零后颈发凉,他问李裹儿:“所以这些天晚上,你都是这么对我的?”
李裹儿坦然道:“可是我不这样做,你睡得着吗?”
目光从她楚楚动人的双眸扫到妙曼婀娜的身姿,公输零败下阵来,乖乖地把手递给他。
两人指尖相触的一瞬间,公输零就失去了意识,倒头呼呼大睡。
兴许是哭了一场的缘由,李裹儿困极了,抱着公输零的胳膊睡得格外香甜。
船头的黄月英眼观星河灿烂的夜空,耳听近处的鼾声,远处的狼嚎。
她伸出手,一只萤火虫停在了指尖,风一吹,又扇开翅膀飞走了。
朦胧薄雾将星星点点的萤火晕染开来。
“晚安。”
翌日拂晓,东方初白,万籁寂静,正是酣眠之际,一颗绿豌豆划破浓雾,如陨石般向河中的木船砸来。
“噌——”
从船顶穿过船底,落进水中,打死了一条早起的鱼。
船舱里酣睡的三人继续酣睡。
行船的黄月英也只是抬了一下眼皮。
直到船舱里的小孔开始冒水,浸湿了英布的裤裆,他醒了过来,开始还一阵恍惚。
但随着水愈来愈多,且十分冰凉,才意识到并不是自己的问题。
“噌——”又是一声。
靠着少女的脸颊木板处也开始冒水,很快就蔓延到了少年的胳膊。
两人几乎同时醒来,大眼瞪小眼,又同时看着少女怀里抱着的不属于她的手臂。
“!”
两人具是一惊,少女赶紧甩开少年的手臂,故作镇定道:“你别误会了,我要抱着东西才睡得安稳!”
话虽如此,两靥还是升起了红云。
少年“嗷”了一声,也跟着红起脸来。
“喂喂喂!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船都要沉了!”英布不得不打破两人的迷之尴尬。
语毕,又是“噌——”地一声,那颗绿豌豆在肉眼根本无法捕捉的速度之下贯穿了船顶,即将打在李裹儿肩膀上时,被公输零夹在了食指中指之间。
“豌豆?”公输零将之举在眼前,那是一颗炒熟了的干豌豆。
英布在看到那颗豌豆之后,脸色大变。
“来了!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