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公输零还是能回忆起第一次看到孙悟空壁画时的震撼向诸神和所有人类发起挑战的那种惊天地泣鬼神的魄力，成为了他日后的精神支柱。

铁扇公主见他看得专注，也没有打扰，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扇子，直到墙壁两头的蔚蓝石灯发出的明黄色灯光逐渐变得昏黄，她才用扇子敲了一下公输零的脑袋。

“看够了吗？”她问。

公输零突然被这么一敲，除了头顶冒了个包，也吓了一跳，离铁扇公主远了两步，心有余悸道：“看是看够了，不过你为什么要带我来看这个？”

铁扇公主不搭反问道：“谈谈观后感。”

没写过作文观后感或观有感的公输零不懂她在说什么，问道：“什么观后感？”

铁扇公主的扇子摇的频率加快了点，她道：“就是叫你说一说，看了这一副壁画，有何感想。”

“嗷，”公输零似懂非懂道，“画得很好啊，有个词叫什么来着，我听阿丑姐说过，什么什么如生。”

“栩栩如生？”铁扇公主挑眉。

“对对对！就是这个，栩栩如生！画得真是太……”

他话还没说完就往右边一侧，臂膀被突如其来的一剑划破了一道不浅的口子。

要是再慢哪怕半秒，那细剑就已经刺穿他的心脏了！

“出手咋不打声招呼？”公输零用用手按压着左臂上的伤口，无妄地说了一句。

铁扇公主嘴角向下垮了几分，她道：“少给我装傻充愣，下一次，可就不会再给你留逃命的时间了。”

也就是说，刚才那一剑，她是故意让公输零躲开的。

“你……”公输零是真心怕了她那防不胜防的冷剑，只好问道，“你想要我说什么？你想听什么？”

“有些口渴了。”铁扇公主似乎说了件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优雅地转身向前走，同时说道，“跟上。”

公输零哪敢有半分迟疑，赶紧追了上去。

穿过了弯弯绕绕的甬道，铁扇公主带着公输零进了另一个房间里面的布置很简单，只有一张石桌，两个石凳，还有一个正在添茶的少女。

少女生得好生俊俏，巴掌脸，狐狸眼，火红色的眸子看了公输零一眼，他觉得自己的魂都快被勾走了。

铁扇公主见此，眼神冷冽了起来，坐在石凳上，左腿搭上右腿，拿起少女泡的茶刚一进口往后一泼，将空杯子搁桌上。

“还没入味，重泡。”

少女“嗳”了一声，端起茶壶的手都不住地颤抖。

少顷，她将泡好的茶再次倒入铁扇公主面前的莲花纹彩釉茶杯里，后者只是抿了一口，又往后一泼，往前一搁“腾”地一声，公输零都怀疑那杯底是不是都快炸裂了。

“太浓了，重泡！”铁扇公主咬字也更重了，见少女瑟瑟发抖又笨手笨脚的样子似乎更来气了，她道，“你们狐族只晓得勾引有妇之夫，除了床上功夫了得，还做得来什么事儿？”

少女两行清流“唰唰”地往下流，当即就给铁扇公主跪了下来，抽噎道：“阿狸愚笨，求公主责罚！”

“少装可怜了，收起你那些把戏！”铁扇公主一扇子将少女阿狸刮歪了，瞟了公输零一眼，突然笑了起来，“蠢货，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瞧，这个毛头小子不是什么贵客，他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指望能救你？”

阿狸捂着半边脸，诚惶诚恐道：“公主息怒，阿狸只想留在公主身边伺候公主，断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呵，连这套说辞都是一个样儿！”铁扇公主不停地给自己扇着风，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平息一下自己心头的怒火，“你上个主子玉面狐狸那臭婊子跟着我那会儿，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说什么只想要把我伺候周到了，到真是周到，连我家男人也一块儿伺候了！”

“玉面公主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她……”

阿狸的话还没说完，一只茶杯直径地朝她飞了过来被一只手给接住了正是公输零，女人间的事情他看不明白，但很明显铁扇公主是在迁怒于人！

铁扇公主也并不意外，只是冷眼笑道：“唷，少侠这是要英雄救美了？”

不知道为什么，公输零觉得他此刻要是说“对呀，你怎么能欺负这么一个弱女子！”一定会被杀死，于是他将杯子放回桌子上说道：“这么好看的茶杯配公主您正合适，摔碎了多可惜。来，我泡盏茶给您尝尝，绝对好喝！”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他这行为的驱动力是求生欲。

公输零是会泡茶的，而且是很会泡茶，他甚至能看出阿狸泡那两次茶所出的纰漏最主要就是没掌握好时间。

他泡茶的手艺是被黄月英给练出来的，刚到稷下他们还住在客栈的时候，黄月英就教过他一些简单的沏茶知识。他当时嫌工序太过繁复，马虎地泡了一壶被英布喝一口就倒了，说成洗茶水。

而黄月英沏的那一盏，却能让在万分焦虑中的李裹儿眉头舒展看来，道一句“沁人心脾，好茶！”

黄月英借此告诉他“欲速则不达”，不过当时的公输零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学会了讨李裹儿开心。

后来黄月英在资料室看书，公输零常常在一旁泡茶请她品鉴，最终黄月英肯定了他的茶艺，可他却一直没有机会给李裹儿沏一壶。

当下，他按照自己熟悉的流程泡好了茶，给铁扇公主添了三分之二杯。后者小酌一口，那凌厉的神情渐渐地和缓了下来。

“勉勉强强，”铁扇公主说着，眼里却颇带了几分赞许，“没想到你一个男孩子还能静下心来研究沏茶的手艺，倒是难能可贵。”

公输零不知道怎么接话，就干脆缄默。

“坐吧，”铁扇公主示意他坐在对面的石凳上。

公输零坐了下来，却如坐针毡对面这个阴晴不定的女人，他打又打不过，躲又躲不脱，除了唯命是从，没有别的法子。

铁扇公主又喝了一口，缓缓说道：“见了泼猴儿的壁画，听了他的故事，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