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役者跌跌撞撞,在及膝盖高的落叶中艰难跋涉,步子发软:“我不入伍,你们这是让我送死,谁不知先锋营死伤泰半,更甚至接连几役都是全军覆没。”
张弃正竖着耳朵观测,蓦然,院里传出门枢“吱呀”转动声,尖锐刺耳。
“该死,这混账跑进院来了!!”
张弃吓出一身冷汗,滕州府有两大军旅,一支代表着朝廷的王师,另一支来自兴兵作乱的刺史。
都是吃败仗的军旅,皆非仁义之师,都拿人命攻城。
绝对不能被抓住,流民进了军旅,就只能充先锋营,一遇到战事,先放出去消磨敌阵。
可以说,入了军旅,就是死。
破屋四面都是厚重的泥墙,只留着两口破瓮做的瓮窗,根本逃不出去。
听着门外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没有迟疑,立马起身一跃而起……
几乎是同一时间,木门被推开的一刹那,一道身影失魂落魄的跑了进来。
张弃手脚并用,像是一只张开身躯的蜘蛛,手和脚分别撑在房梁与龟裂的墙面上。
死死用力抵住,时间太过仓促,根本来不及爬上房梁。
咬牙苦苦支撑,张弃心底默默问候着这个不速之客。
咻咻——
房梁下拼死坚持的他,耳畔捕捉到“咻咻”的破风声,目力余光集中一扫。
只见院门外,一个矮胖男人狞笑着,矮身借力抛出一杆短棒。
一端黑一端红的水火棍在空中高速旋转,夹杂着风声,裹挟着淡白色匹练真气低空疾飞。
“着!”
门外爆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低喝。
咚、咔嚓、嚓。
无可回避的,修士极速旋出的水火棍,好似火盘,瞬间旋中男子双腿。
击中瞬间,伴随着清晰的骨裂声,兀自在房中回荡。
男子登时爆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两行泪水顺着眼角流下。
唇上两撇胡须的矮胖男人,身着红边黑底的制式兵服,徐徐走了进来,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黄季铁掂了掂水火棍,不屑冷笑:“你一个凡人,跟军爷斗?军爷可是炼气二层,你跑得了吗。”
“军爷军爷,我上有老母,家里就我一个男丁了。”
“我求您,我求您了,我们石家就靠着我这一个男丁延续香火了。”
“我大哥戍守邺城战死,二哥的军伍月前才传信来也已经战死,我们老石家不能断了后呀。”
石三男痛哭流涕,冒着鼻涕眼泪,抱着黄季铁的裤管拼命磕头。
黄季铁甩腿撒开,后撤半步,嫌弃的踢出一脚:“军爷绕了你,谁绕了军爷?”
“这世道,都乱了多少年了。”
“军旅中,最起码吃穿不愁,在外界你也只能当个流民。”
“你既然被抓到了,那就认命吧,军爷哪里给你生一个成丁入伍。”
石三男嘴唇动了动,心若死灰:“逃走只能当个流民,也比充先锋营送死强啊,好死不如赖活着。”
话到了嘴边,终究不敢说出来。
他倒地仰头流泪,正要痛骂苍天无眼时,目光与房梁上的一双眼睛直直对上……
石三男:???
张弃:???
“男的。这是流民?”
石三男一怔,看到房梁上藏着个男人,反应过来后,顿时兴奋起来。
想到此处,石三男只觉得自己在茫茫大海上抓住了一块救命的木板,当即大叫道:“给军爷生一个,好?!”
“我给军爷抓个流民顶替我入伍!”
石三男满脸通红,一脸兴奋,秉承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立时伸手指着房梁上。
淦!!
说着,黄季铁正要抬头朝上方望去,只见一道黑影倏地落下,毫不迟疑的、笔直的朝地上腿骨裂开的男子砸去……
“啊——”
登时爆发出凄厉、悲惨、痛苦的哀嚎声,一重高过一重,村庄里回荡着石三男惨绝人寰的悲鸣。
“妈的,畜生,好一个死道友不死贫道。”
目光对上的那一刹那,张弃眉头一皱顿感不妙,不出所料对方一点犹豫都没有。
你无情就休怪我无义。
立时从房梁一跃而下,正中石三男小腿胫骨,传出开放性骨折的脆响。
好听就是好骨,来不及表扬对方。
面前的炼气士肩膀耸动,已经提起杀威棒,朝他劈来。
落地一滚,身子滚出正门,擦着风声避开了这记杀威棒。
几个呼吸间,张弃冲上矮墙,一步跨出,消失在了院内。
动作开合间,干净利落,黄季铁皱眉思索:“炼气士?不对,身上没有真气气息,一个凡人也敢戏耍军爷。”
“好胆。”
反应过来后,黄季铁怒不可遏,身体爆发出一股气息。
先是一棒落在蠢蠢欲逃的石三男脑后,对方昏死过去后,他一步踏地便窜出院里,落在矮墙上。
四处张望,院子偏僻,四下也没有建筑遮掩,一眼就看见后方榆树林中一道人影疾奔。
“村中心枯井底下有个通道,能通到村长家的水井,躲在那里或许有机会逃开。”
张弃运步如飞,竭尽全力往前跑,但穿越来就没吃过一次饱饭,根本就没有资粮修炼。
现在他的身体素质也就比乱世中那些食不果腹的贩夫走卒要健康一些罢了。
跑出三里后,心脏已经激烈鼓动,关键是身后的猎风声越来越近了。
“呔!”
夜色里,杀威棒转成火盘,破开空气直取张弃头颅。
张弃一个前扑,混着真气的杀威棒从脊背上方掠空而过,死死的射入榆树中。
他连忙起身,看到榆木被砸出一个碗口大小的凹陷,这一击打中,张弃非死也瘫。
若非自己生死激战无数,任何一个凡人都必死无疑。
黄季铁手上,一张夜视符静静燃烧,张弃的表现完全落入眼中。
这身手,在军中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黄季铁负责榆村抓丁,各户人家有多少中男、成丁早已清清楚楚。
抓丁白日里已经抓足了,这种夜不归宿,见了当差的、当军的就慌不择路的人,只有流民。
“小子,你运道不好,来世投个好胎。当流民就别耍当差的。”黄季铁耿耿于怀,含怒扔出短棒:“一个流民,又不在户籍,杀了剐了又有谁知道。”
这一击,黄季铁信心十足,哪怕同为炼气士,在这么近距离下也极难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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