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文书好,俺是上林寨的百姓,名叫周定,这是你刚才扔过来的十个铜锭,经过乡亲们的仔细辨认,确为万山王朝所制,绝无半点虚假。”一个大约二十多岁的青年走出人群,将荣睦抛来的十个铜锭递到荣睦手中。
“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区区一个铜币都能让你们彼此间争得头破血流,若是这足足价值一千铜币的铜锭是真的,你们岂不是早就你死我活了,还能将其如数归还,难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尚青冷笑一声,转过头瞪着荣睦。“小毛头,赶紧滚吧,不然等到上林寨的门都卫带人过来,你肯定是要葬在此地了!”
“尚青,不管你之前在上林寨飞扬跋扈了多久,从今往后你最好给我老实点,先不说个人恩怨,就是你触犯万山律典的这些个事实,我都足以让你将牢底坐穿。”荣睦终于是抛开了心中所有的顾忌,打算与尚青彻底撕破脸皮。
这样一来,倒是会让荣睦又得罪了他身后的那些权贵靠山,给荣睦带来不小的麻烦,可若是不如此这般,就会丢失了上林寨百姓的民心。
理性来讲,权贵可以用些手段制衡,再不成等时机成熟之时,将其废掉,而民心一旦失去,这个粮仓非但不会提供源源不断的粮食,反而会带来饥荒甚至暴乱等巨大的麻烦。但从文官和商人的角度来看,百姓民心和商品利润皆是不能失去。
想到这里,荣睦也是面露狠色。“另外,郑高若是想来,肯定不用你叫,他都会早早会出现,但如今这局势,恐怕已不在你的掌控之中了,所以,你最好从此永远从我的面前消失,否则我让你把牢底坐穿!”
“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子!”尚青抡圆了胳膊,将手中的茶壶狠狠砸向了荣睦。
墨先生上前一步,袖中滑出教化尺,对着飞来的茶壶轻轻一挑,茶壶反倒朝着尚青的脑门而去。
砰!
“啊!”尚青一声惨叫,双手捂着血流不止的额头,痛苦地躺在地上打起滚来,那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顿时消散而去。
“老天有眼!”
“打得好!”
“活该!”
人群中,立刻传出了阵阵叫好的喝彩声,这一次,众人压抑已久的情绪似乎是得到了释放,虽然在远处静观其变的晁起阳和郑高不一定听得见,但从众人拍手大笑的举动中,心中也是舒畅不已,因此对荣睦的认可感,不由得又增加了一分。
“多谢老师了!”荣睦见状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心中感叹一声:还是好人多啊!要知道,尚青已是在上林寨作威作福多年,产生民怨的同时,也会有不少诸如狗子那样拍马屁者的存在,一旦其数量众多,仅仅将一个尚青制服可还远远不够。
因为他们的危害可不见得会小到哪里去,而且他们还会善于伪装,隐藏于众人之中,伺机谋得他们想要的利益。毕竟,人都是惰性的,也是贪婪的,只是他们不加控制,表现的则更为明显罢了。
“周定,这十五万铜币是诸位父老乡亲们今后三年的辛苦钱,还望你替我收下,按照每家田地产出的多少,将其分发给大家。”荣睦对着周定一抱拳道。
“荣文书,这可使不得啊,上林寨的父老乡亲们都知道,一年四万七千三百八十铜币,三年是十四万两千一百四十铜币,别说是七千八百六十铜币,就是多收一个铜币,我们也是会寝食难安!”周定抱拳还礼,摇摇头道。“另外,未来的产出还是个未知数,所以眼下还是将已经产出的粮食和蔬菜卖给荣文书为好!”
“是啊,周定所说不假。”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这钱我们不能要!”
“若是多收了这些黑心钱。”
“岂不是和晁起阳尚青之辈同流合污?”
“就是就是!”
众人皆是表达了内心的想法,着实令得荣睦颇为感动。
“大家的心意我荣睦明白了,今后定会尽我所能,让诸位过上好日子!”荣睦欣慰一笑,
“若是荣文书没有零钱,我等可以以零换整,一个铜币也不少赚,一个铜币也不多拿。”周定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是走出不少百姓,纷纷从口袋里掏出铜币,与荣睦进行交换,不多时,荣睦钱箱里面的四十八个铜锭便是被上林寨百姓拿走,留下六百二十铜币的零钱,看上去分外显眼。
“多谢了!”荣睦客气一笑。
“荣文书言重了,我等下午还得种地,中午仅仅是热水就窝头的粗茶淡饭,所以不留荣文书吃饭了!”周定憨厚一笑,随着众人缓缓离开。
刚才还人头攒动的仓库门口,顿时就只剩下了荣睦等人和躺在地上的尚青。
“尚青,将仓库的钥匙交出来,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当然若是你从中作梗,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荣睦沉声道。
“拿去!”尚青从怀中掏出一把铜制钥匙,朝着荣睦扔去后,暗骂一声。“小杂碎,你给尚爷爷等着!”
“这粮食和蔬菜的运输便是要劳烦唐叔了!”荣睦并没有理会尚青,接过钥匙,递到唐庸手中。
“分内之事,尽管放心。”唐庸点点头,小心地把钥匙地攥在手中。
“代我向父亲解释一番,我还有事在身,就不随唐叔回杉鹭镇了,唐叔一路保重!”荣睦对着唐庸抱拳一笑。
“二少爷一路小心!”唐庸对着荣睦一抱拳,在原地看着荣睦和墨先生一行的两辆马车消失到视线外后,这才连忙打开仓库大门,招呼人手,将粮食和蔬菜装上马车。
杉鹭镇镇军房内,刚刚练完刀法的郜天岩脱下戎装,穿着宽松的便装坐在桌前,悠闲地喝着茶水。
每天晚饭后的这段时光,不论有多忙碌,他总会抽出时间来,练习两刻钟的刀法。身为武将,这本就是分内之事,只不过杉鹭镇不像良安镇那般接近边境,战事颇为吃紧,总会有宗室王朝军队前来进犯。
所以,郜天岩也如同森木城的武将一样,基本无仗可打,成天养尊处优,虽然不会像文官那般,闲来舞文弄墨,养花养鸟,培养些个所谓的闲情逸致,但这茶水他还是极为喜欢,尽管武将们的性格外向豪爽,可天天喝酒只会自废武功。
“郜校尉,黄恒求见!”一位气喘吁吁的兵勇跑到郜天岩面前,单膝跪地道。
“黄恒?”郜天岩端起茶杯,昂着头将茶水一饮而尽。“是通儿身边的那个黄恒?”
“正是!”
“他来找我作甚,难道是通儿的说客,打算让我放他去上林寨报仇吗?”郜天岩不满地将茶杯放在桌上,发出砰地一声轻响。“让他进来!”
“是……”兵勇连忙起身离开。
“郜……郜校尉……”黄恒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跪在郜天岩的身旁,不住地磕着响头。“郜校尉,您可要为郜都卫做主啊,您可要郜都卫做主啊!”
“怎么回事,这是谁干的?”郜天岩眉头紧锁,看着满身带伤的黄恒,悬着的心不由得一沉,露出焦急的神色。“郜通人在哪里,伤势可比你还重?”
“郜校尉,郜都卫,郜都卫已经被那个荣睦给杀了!”黄恒忍不住嚎啕大哭。
“你说什么!”郜天岩怒目圆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给我说一遍!”
“郜……郜都卫被荣睦那小子给杀了,人……人埋在了大青山!”黄恒支支吾吾道。“您可要为郜都卫做主啊,这个荣睦,胆大包天,目中无人……”
“混账!”郜天岩怒吼一声,愤怒从悬着的心瞬间涌到头顶,鼓起全身力气,抬起胳膊,竟是对着茶杯一掌下去,将茶杯砸了个稀碎。
那四处飞溅的茶杯碎片让氛围本就十分肃杀的镇军房,变得令人不寒而栗,尤其是郜天岩的怒吼,与战场上奋勇杀敌的呼喊别无二致,几乎令人喘不上气来。
而跪在地上的黄恒,则是彻底伏在了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仿佛如一滩烂泥一般,瘫软在了地上。
“呼……”
半晌,郜天岩暴怒的情绪终于是得以平复,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但脸色依旧阴沉的极为可怕,恨不能立刻就将荣睦亲手撕碎。
郜通虽然仅仅是自己认得的义子,并无血缘关系,但打狗也要看主人,因此,郜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代表了郜天岩在杉鹭镇的权威和地位。平时根本无人敢惹,就算是与季腾海在大青山的权利斗争之中屡施阴招,季腾海也是敢怒不敢言,不得不接受侮辱一般的每年区区十五万铜币。
眼下,这个曾经手下败将的下属文书荣睦,竟然是在曾经失败的大青山,要了郜通的性命,这真是何等的讽刺啊,无异是当着整个杉鹭镇人的面,打自己的脸吗!
“郜……郜校尉,那荣睦诡计多端,竟然是与上林寨的晁起阳暗中联手,尽管郜都卫英勇善战,拼死抵抗,可寡不敌众,还是饮恨沙场啊……”黄恒故作惋惜道。“我等不才,请郜校尉治罪!”
“嗯……”郜天岩点点。“此事我知道了,待我应付完森木城的巡视,我会亲自要了荣睦的狗命,另外郜通杀敌有功,按一等门都卫标准厚葬,你同样杀敌有功,可晋升三等门都卫!”
“多谢郜校尉!”黄恒连忙磕了三个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