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睦失神间,孙管事已经将那个贴有封条的精致木盒摆在了桌上,待得施东昌再次确认无误后,这才恭谨地对着荣睦施了一礼,迅速退了出去。
“封条完好无损,还望荣镇守查验。”施东昌从荷包中拿出了三个铜锭,又朝里面塞进四个铜币,然后拿出了借贷契约,将其与荷包木匣一并小心地放到荣睦面前,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木匣,尽管掩饰的很好,但眼神的好奇依旧清晰可见,显然对里面的东西十分好奇。
“多谢施掌柜。”施东昌的目光自然逃不过荣睦的眼睛,只见他一脸平静地将三物收好,缓缓地站起身道。“施掌柜生意兴隆,荣睦便不再打扰了,告辞!”
“荣镇守……”施东昌本以为荣睦处理完借贷后,还会有别的事情要说,但显然荣睦并无此意,于是连忙招手拦住荣睦,打算向新任的镇守示好,以表忠心,要知道,这可是施东昌几十年来生意做得顺风顺水的重要原因。
“施掌柜可还有别的事情?”荣睦转过头,不解地看着施东昌道。
“呃……”施东昌一时语塞,突然有种剃头刀一头热的感觉。换做以往,他总会先一步先去拜会新任镇守,而且逢年过年都会先去打点一番,前天听说荣睦闭门谢客,只好作罢,可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主动跑到东昌钱房,而且还只为还债,着实令他摸不清头脑,不明白荣睦的来意。“这……”
“施掌柜若有事相求,便请直说,不必拐弯抹角。”荣睦淡淡一笑。“我可不是季腾海,拿到钱才会办事,甚至不办事也要拿钱。”
“是是是……”施东昌见荣睦一身正气,只好连声回道,却根本不知该从何说起,心中暗骂自己是不是年岁已高,该将这钱房的买卖交给年轻人来做,只好答非所问道。“若是缺钱的话,欢迎荣镇守随时光临我东昌钱房。”
“我荣睦手头确实有些缺钱。”荣睦似笑非笑地看着满脸惊恐的施东昌,瞬间明白了施东昌说错了话,于是继续道。“而且需要的钱还不少,你们可能都以为我将季腾海和范自勉的赃款私吞,之前我还懒得解释,现在看来,人言可畏,所以我以声望和性命做担保,这些钱将全部为公。”
“岂敢岂敢,我等绝不会有此胡言乱语,因为在万山王朝内,各地正职文官,皆有金库的支配权,相当于是一座没有利息的钱房,当然未如数归还甚至是不归还者大有人在。”施东昌因紧张而涨红着脸,连忙摆手摇头。“但那都是些个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贪官勾搭,绝非荣镇守所为……”
“好了好了……施掌柜一片好意,我荣睦心领便是。”荣睦第一次见到这个号称杉鹭镇首富的施东昌如此窘迫,连忙打断了他的话,重新坐在椅子上道。“我也不打算绕弯子,就问施掌柜能借我多少铜币,能借多久,利息几何?”
“呃……”施东昌不清楚荣睦究竟想要做什么,只好惊魂未定地坐下来,从抽屉中翻出一个颇为精致的册子,翻阅了半天,又在算盘上快速敲打了很久,终于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长舒一口气道。“七百万铜币,期限最多五年,十分之二的利息。”
“才七百万铜币啊,太少了,十分之二利息嘛,也太高了,而且五年的时间太短。”荣睦想都没有想,端起茶壶重新给自己倒满后一饮而尽,感受着那股如沐春风之后严肃道。“还请施掌柜的胆子再大一些。”
“荣镇守究竟要做什么买卖,连七百万铜币都不够用,实话跟你说吧,这些钱使用合理,再依靠一些头脑,足够在杉鹭镇再造一个首富!”施东昌的声音有着浓浓的不悦之感,显然被荣睦的一番话伤害到了自尊心,这在他经商的几十年中还绝无仅有,就算横行霸道的季腾海,也断然不敢如此口出狂言。
“修筑城道。”荣睦并未打算告诉施东昌太多,只是轻描淡写地道。“从杉鹭镇到森木城,如果钱足够多的话,再从杉鹭镇修道坝阳城,当然,具体先修哪一条,我还没有想好。”
“修……修筑……城道?修到森木城,修到坝阳城!?”施东昌猛然一怔,旋即犹如见到疯子一般狂笑不止,浑身随之剧烈发抖,半晌,才终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擦了擦笑出泪水的眼角,似乎全然忘记了荣睦的身份,不屑道。“富强如袁魁,都未能完成的事情,就凭你这个刚坐在镇守位置的年轻人可以做到!?”
“他们能不能做到与我何干?”荣睦并未因施东昌的失态而有丝毫不悦,修筑城道四个字在森木城所辖各地,任谁听到,都会如此,所以他自信一笑,缓缓起身。
看着荣睦去意已决,施东昌在心中暗骂了几句后,脑海中闪过这几个月来,杉鹭镇的一系列变化,再次联想到了荣睦可能做的所有事情,不断猜测着他与袁魁之间的关系,做着极为激烈的思想斗争,双拳都是忍不住紧紧握起,整个人也不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钱越多越好,时间越长越好,利息最好没有,因为,我想施掌柜知道城道一旦修筑而成,所带来的一切利好。”荣睦见施东昌犹豫不决,故意放慢了脚步,在门口停了片刻后道。“我想施掌柜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此刻,施东昌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双臂也在不住地发着抖,就连一切司空见惯的漠然脸上,竟然都暴起了一条条青筋,这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比起之前的任何一个一刻钟都要难熬。
“施掌柜若是有兴趣,随时都可来我镇守府邸二楼一叙,告辞了!”荣睦知道施东昌所冒的风险,于是也不急于催促,给他留出了足够的考虑时间,荣睦相信,施东昌定然不会让他失望,于是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东昌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