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峰，后山。

踏！踏！踏！

后山有两个重要所在，其一就是青云门最重要的圣地“幻月洞府”，千年前那位惊才绝艳的青叶祖师便是在此闭关悟道，从此青云门冠绝天下，领袖群雄。青叶祖师之后，幻月洞府遂成青云门最神圣之地，千年来只有掌门才能进入。

另一处，便是祖师祠堂。

顾名思义，自然是供奉青云门历代祖师的地方，从开创青云门的青云子到青叶祖师再到历代先辈，都在这祖师祠堂中有着灵位，每日香火不绝。而且每逢重要日子，青云门高层都会在掌门带领之下，到此隆重祭祖，也算是青云门中一个重要所在。

不过除了祭祖的日子，这里却是冷清之极。偌大的一片空地上，耸立着一座气势雄伟的殿堂，四角飞檐，琉璃瓦顶，古香古色门牌红柱，仿佛都在这片宁静中诉说着昔日的历史。

一阵阵的轻烟，从深邃而显得有些阴暗的殿内飘出，从外面看去，只见里面烛火点点，更有长明灯微微摇晃，悬挂半空。但是，除了在殿前默默扫地的一個身着朴素衣衫的老者，竟是看不到一个人影。

听到了脚步声，老者缓缓抬头。

“你来了。”

任凭何人都想不到，这个衣着朴素，行将就木的老者，就是百年之前，威震正邪两道，与当今青云门掌门：道玄真人齐名的绝代人物：万剑一！

“万师兄。”

除非祭祖，平日唯有道玄真人才会来到此地。然则，此番来至这青云门祖师祠堂的，并不只道玄真人，还有两个不速之客。

龙首峰首座：苍松道人，灰头土脸，再不复平素的端正自持，嘴角血渍未干。乍看上去，苍松如甫经历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然则，仔细端倪苍松的眉宇，便可发现，长久锁在他眉宇的阴霾已散。

一百年前，因万剑一被处死，苍松戴上了一副名为‘万剑一’的枷锁。如今，他知晓万剑一仍活着，纵然不复曾经的意气峥嵘，可只要人还活着，那就拥有希望。看到万剑一，哪怕苍松昨夜方与万剑一见过面，仍神色激动。

“万剑一万师兄。”

新出炉的青云门执剑长老：王昊，立于道玄真人的另一侧。蕴着青色光芒的眼眸，自万剑一身上一扫而过。

“百年岁月，将你这位曾经的天纵奇才，折磨成垂垂老矣的老朽。以致于，田不易、苍松、水月等人，哪怕在这一百年里，不止一次的来过这祖师祠堂，也未能认出你！”

万剑一放下手中扫帚，抬起头来，一缕璀璨剑光自他目中射出，落向王昊。刹那间，明明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张脸，可万剑一重拾早已熄灭的少年热血，背脊挺直，整个人如一口在剑鞘中跃跃欲试的宝剑。

倘若田不易，苏茹，水月等人在此，哪怕万剑一已形貌大变，仍会惊呼出声：“万师兄”！

“王昊师弟，人，终究会老的。”

万剑一绝非笨人，瞬间猜出了王昊的身份，更知晓了青云门对王昊偷学太极玄清道一事的处置。

“终有一天，你也会变成我这样的老朽。”

“是吗？”

王昊对万剑一的说法不置可否，自顾自从对方身旁走过，踏入供奉着包括青云子、青叶在内的青云门历代掌门、首座、长老的殿堂。伸手一招，三支香落入手中，王昊随手一抖，脆弱的檀香无火自燃。

最后，三炷香被他插在以紫铜铸成的香炉内。

“在王某老去之前，王某已飞升仙界，永远不会迎来衰老的那一天了。”

说话间，王昊面上尽是散不开的峥嵘斗志，以最豪迈的口吻道。

“男儿生在天地间，自当睡最美的女人，喝最好的酒，战最强的高手。轰轰烈烈，只求一个纵横天下，威镇寰宇。与其缠绵病榻，最后化为一堆黄土。王某宁愿违逆天意，哪怕死在万千雷霆之下，也要搏那一缕成仙之机会！”

王昊这番话一出，道玄、万剑一、苍松尽数默然。霎时，青云门的祖师祠堂内外，尽是肃然冷寂。仿若，王昊的狂妄与斗志，非但令道玄等人无言以对，即便存于冥冥之中的青云门列祖列宗，都为之胆颤心惊。

“王师弟，有志气！”

半晌，万剑一收敛一身锋锐气息，重新变成那个老朽。但，眼中的剑光却未散去，赞许目光落在王昊身上，如斯评价道。

道玄真人叹道：“王师弟，我算是明白，缘何你小小年纪，就能拥有这一身令贫道都自愧不如的修为了。”

“王师弟，他日你迎接天怒，无论是惨遭上苍诛灭，还是如你所言，飞升成仙。”苍松道人注视王昊的目光，如他此生首度明白了‘疯子’这个词汇的意义，发自肺腑道，“无论如何，我都要一观。”

“哪怕，我已经死了，魂魄也要前往！”

“苍松师弟，休要妄言。”

万剑一听到苍松这么说，注意力落在苍松身上，呵斥了一句。

“对了，你受到了什么处罚？”

苍松闻言，神色自嘲：“戴罪立功！魔教经百年光阴，基本上恢复了元气。纵然并未诞生仇忘语那般雄才大略，魔功盖世之辈，一统魔教，登上教主宝座。但，万毒门、鬼王宗、长生堂、合欢派这四大派阀，皆不可小觑。”

“道玄和田胖子他们商议后，决定让我继续潜伏在万毒门，伺机将魔教人马引上青云山，设下埋伏，将之歼灭。”

“原来如此。”

得知苍松面临的惩罚，万剑一松了一口气，扫帚挥舞开来，打扫着祖师祠堂内外的灰尘与枯枝落叶。

“万师兄，你呢？”苍松眼神一凝，注视万剑一的目光尽是悲哀，“你已经在这祖师祠堂内扫了一百年的地了。”话说一半，苍松回首瞪了道玄一眼，“当年，天成子师伯之死，又不是你一人所为。”

“虽然，我不知道你和道玄弑师的缘由，但可想而知，这必定关乎着青云门掌门一脉的密辛。”

“时至今日，你仍不愿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