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古塔民风彪悍。
在这边生活的,除了那些被发配流放到此的犯人,便只剩边关守军跟本地土著。
平时没有战事时,宁古塔守军也如寻常百姓一般,过着半狩猎半耕种的日子。
也可娶妻生子,在力所能及范围内经营些小生意。
可一旦掀起战事,宁古塔守军便纷纷拿起武器上战场。
这半军半民的特殊管理,也只在宁古塔这边能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宁古塔生存环境太过恶劣,守军一做就是十年起步。
寻常士兵到了这里,根本无法适应这边环境。
也只有习惯了这冰天雪地恶劣天气的老兵油子,才能在战场上与东俞军厮杀。
走过冷冷清清的城门,又穿过荒芜空寂的外城区,等过了内城城门后,街道上的行人才逐渐开始增多。
而那闲置已久的镣铐,也再度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已经到了内城区,还得再辛苦殿下一会儿。”宋明有些为难道。
按他本意,是真不想锁住赵长毅,可刑法如此,若被交接处那边瞧见他们放水,又得惹出许多麻烦。
“无妨,左右也带不了多久。”
“殿下莫要太放松。接收司的规矩,但凡有流放犯人到此,都要想打上一百军棍挫其锐气。寻常人犯倒也罢了,可您到底是贵胄出身,待会儿我去说说,看能不能免了这一百军棍。”宋明忧心忡忡道。
“这倒无所谓。能免则免,不能免由着他们打便是。”
“殿下不知,接收司的杀威棍可要脱去裤子打,您确定能受得了这份羞辱?”一旁的马六又跟着提醒一句。
赵长毅:“......”
“这有一些银票,你们几个各留下一张,剩下的...就拿去打点吧。”
大好的心情,全被那一百棍子脱裤子杀威棒给搅合光了,连沿途投过来的异样目光都没再理睬。
与外城的荒芜不同,越往内城区走往来行人越多,街道两侧的商铺也愈发密集。
时不时能见一队队身着戎装的卫队在街上巡逻。
穿过吆喝声起此彼伏的闹市区,又走过几条安逸静谧的居民区,等到安置营时已经到了晌时分。
除了临时值守的小兵蹲在接收司门口吃饭外,整个正堂里空无一人。
已经到了目的地,自没有再返回的道理,一行人只能在接收司门口等着。
而宋明也趁着空隙跟那值守小兵攀关系,最后以两钱银子的价格换来接收司掌司行程轨迹及住所位置。
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等宋明回来时,司衙的衙差、掌司也都回来了。
交接文书开的倒是很快,不过盏茶工夫,盖上官印的接收回文便交到宋明手中。
而另一边,对于赵长毅处置也跟着下来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大把银子撒出去,负责接收安置的掌司也没多做为难。
该走的过场还得走,只是脱裤子那极具羞辱性的过程被省略了。
一顿训斥加棍棒,待从接收司出来时,也到了分别的时候。
冲着几人道了声谢便各奔东西。
赵长毅攥着新腰牌,随衙差一起来到位于安置营西北角的巡防队那边做事。
流放到宁古塔的犯人,要连续服三年劳役,劳役期满方能离开。
这是宁古塔建成时便有的规矩,无人可破。
如果不想每日早起晚归的劳作,通过银钱方式补齐也可,不过这代价么,却是平常劳作收益的百倍。
不过却不能离开安置营。
只有三年期满才可自行选择居所。
别看安置营只是小小一个营,可里面用来安置流放到此的犯人比本土居民还多。
而但凡能走到宁古塔的犯人,无一不是修武者。
那些没有任何修为的普通人根本挨不到宁古塔就已经死在流放路上。
整个安置营,几乎将内城北区占去一半。
赵长毅足足走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来到位于巡防队西区住所。
推开简陋房门,屋子里也跟着下起了小雪。
赵长毅往上一瞥,却见屋顶横梁上上的草毡子有几处露了亮。
“安置营虽属官方管辖,可这里的一切都需自己动手完成,包括饮食用度。新犯只给一月口粮供应,其他东西都需自己拿银钱或工点去外事堂那边兑换。
我只负责送你到住处,口粮的事儿你自己拿腰牌去外事堂那边领取!”
简单交代一番后,衙差便掉头离开,只留赵长毅一人对着那四下漏风的破木屋犯愁。
“要不,先修理下屋顶?”
“可这墙围上的裂缝也挺大,不想法儿补上又得顶风雪睡觉了。”
趁着天色尚早,赵长毅开始着手维修。
不过在房子里外找了一圈,只找到把除雪用的破木铲,连把扫把都没找到。
整个屋子就是个空壳,日用之物要什么没什么,连灶台上的铁锅都被人给起走了。
“搜刮的还真是干净呵......”
站在屋子门口,赵长毅一脸无语。
看来得先跑趟外事堂了,不然今晚就得饿肚子了。
不过安置营这么大,外事堂在哪那衙差又没说......
四下里张望几下想寻人打听下,可附近几栋屋子都门窗紧闭,不过从烟筒里冒出的白烟还是不难分辨出,这几间屋子里都有人居住。
打量两眼,赵长毅便奔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栋屋子行去,只是还没走出几步,便发现几名穿着破皮袄的半大孩子探头探脑地往这边张望。
见赵长毅望来,当前少年羞涩一笑,颇不好意思地从屋后走了出来。
“公子您可是才搬过来的新邻居?”
见赵长毅没有搭话,少年忙又回道:“我们就住前面,距离您这不远,也算半个邻里......”
赵长毅打量少年身后那几个孩子一眼问道:“你们喊我可是有事?”
“哦,公子这是要去外事堂吧?”
“那边我们熟.....”
不等身后同伴说完,便被这少年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如不嫌弃,我们可以领您去,您只随便赏些小钱便可。”
少年衣着虽然破烂,说起话来倒是不卑不亢又懂礼数,这倒着实让赵长毅生出不少好感。
“你叫什么名字?”
“小子姓沈单名一个骆字。”
“看你谈吐不俗,想来也是出身官宦世家出身吧?”
沈骆苦笑:“能流放到宁古塔的,又有几个是普通人家呢?”
“这倒是实情。罢了,刚好想去趟外事堂,你们就且陪我走一遭吧。”说着,赵长毅掏出两钱银子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