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张愚的脑子是嗡嗡的。

说实话，写书的本意不就是为了赚钱吗？现下天上掉馅饼，这么丰厚的条款摆在眼前，要是不心动，岂不成了大傻子？

有钱有房还有得玩，富余了买些良田，再娶个娇俏娘生堆娃，其乐无穷，生活起飞！

张愚遐想连篇，光明的未来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清晰边幅。

好在修行儒道，体内浩然正气蕴养之下，渐渐冷静下来，脑子也逐步恢复清明。

钟祥礼说了一堆利诱，却没有告知哪怕一项个人义务！

总不至于，上赶着塞钱过来，却不求回报吧？

只是为了让他好好写书，算在他们钟家业绩下？

莫说钟家五堂看不上这些，翰林主家更是嗤之以鼻吧？

张愚想明白后，拿起桌上茶杯抿了一口，对着钟祥礼说道：“钟主修请用茶，凉了就更苦了。”

钟祥礼见状，嘴巴张了张，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

方才明明见张愚很心动的，为何仿佛突然换了个人，如此镇定、冷淡。

“先生，不知意下如何？”

钟祥礼喝了喝茶水，心思全然不在味道上面，试探追问了一句。

张愚闻言笑了笑，慢慢反问道：“钟主修，不介意的话，可否问问，书斋历史上，可曾有其他人获此大利？”

“有倒是有，但都是成名良久的知名鸿儒，在大顺国都是传道解惑的大家。先生当知，这是我钟家对先生的看重。”

“那好，我还想问问，以我现在之能，或者说就我写的两本书，除了为书斋赚钱之外，还有其他什么作用吗？”

钟祥礼犹豫了一下，微笑回道：“自然有的！名声、美谈，都是不可多得的财富。”

“好！那名声美谈本就是书斋享有，签在谁名下结果都是一样的。至于赚钱，书斋有收入，钟典两家才会高兴，对吧？可是现在提供的条款却几乎让利于我，目的又是为何？这让我颇为费解。或者说，从开始到现在，钟主修频频为我许下重利，却不曾告知我需要做什么，背负什么责任义务，这些是不是我也该好好考虑考虑的？”

钟祥礼闻言有些苦笑，沉默了好一会才悠然开口：“其实，一开始我们钟家五堂谋划将先生抢到名下，确实凑在一起开了好几次会，也制定了许多自以为重利的条款，早就信心满满，料定可以一举拿下。”

“之后我家总修为求保险，报到主家，却被悉数推倒。”

“我等起初深感失望，谁成想看到主家给的回复，才知道是我们小家子气了。”

“先生现在得到的条款，都是主家，确切的说，是大老爷亲自制定的。”

“我们原本都不大相信，得到确定后，连着震惊了好几天。”

“后来，总修多方打听，才了解大老爷几分心思。”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先生赠与明玉公主的佳作，感天动地！”

“我家大老爷可是翰林院掌院大学士，他平生什么文学经典诗词歌赋未曾见识过，听说这首词之后，爱不释手，长吁短叹，只恨自己才疏学浅，不及先生万分之一。”

“是故，今日呈上的条款，与其说是签书，不如说是签人。”

“大老爷说了，钟家如果与先生捆绑在一起，有朝一日或许会成为史书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张愚见钟祥礼说得情真意切，自己却别别扭扭支支吾吾起来：“那啥，之前让典家转赠悼亡词就说过，这首词，不是出自于我，乃是偶尔所得。”

那是人家苏文豪的旷世大作，真不是我肚子里这点墨水能挤出来的！

张愚的辩解，落在钟祥礼耳中，却不是那么回事。

“先生又客气了！”

“此事我等早听说过，主家翰林也有所怀疑。”

“但翰林院本就藏书极广，无论顺乾坤三国，皇室典故乃至民间采风，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然而发散人手查证，并未有所得。”

“大老爷说了，若早有此等佳作，定不可能埋没，任何读书人见过，必会记忆犹新，如同刻画在血肉之中不可磨灭。”

“故此，大老爷认为，这是先生故意藏拙，不想引来太多是非罢了。”

“而这，也是大老爷敬佩先生之处，知进退，不好名利！”

钟祥礼这番转述的奉承话，让张愚隐隐作呕，这明明就是在变相讽刺他。

不好名利？这顶道德帽子，真心戴不起……

此时突然有些后悔，当日听了明玉公主的故事后，为何非要手贱写什么悼亡词，典家想要手稿拿去便是了，这回卖弄的，让更多人遐想连篇了！

“钟翰林的心思我晓得了，感谢抬爱，但我也需要时间认真思考思考。”

“那是自然！不急不急，先生大可慢慢决断，若是有不满之处，尽皆讲来，我等一定尽力满足。”

将钟祥礼送走，张愚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好好回顾今日的谈话。

说实话，他好财，心动了，但对钟家的印象也确实不大好。

正如钟祥礼所说，之前他们就站在对立面，《三国演义》和《红楼梦》都曾遭其横加阻拦，致使两本书命运多舛，这些张愚都是知道的。

况且说到人这方面，典家水仙堂，与典少游和典杏仁接触下来，这两人也算坦坦荡荡，没什么歪门邪道，出了事也真能扛得住帮上手。

至于这钟家人会是什么尿性，他可说不好！

须知，谈合作，除了钱，对象也很重要！

……

两天的宁静时光转眼过去，张愚不免觉得有些奇怪，那钟家等消息也算正常，可是典少游他们是不是过分不思进取了？

别人挖他们的墙角，难道一点都没有意识到？

或者是，他们看不起自己，不想过来争取一把了？

张愚越想越不对劲，毕竟心里多少有些倾向典家，人情世故使然嘛！

当下正在院中浇花，离着院门口不远，听到门外有细细碎碎脚步声，好像在外面踟蹰不前。

张愚心中暗道，可算来了，定是典少游在门口酝酿说辞，或是调整情绪，一会来个软磨硬泡倒苦水也说不定。

不成想，他还没揣测完，余光便看到自己的院门被破开，两大片门页飞入院中，逐渐化成碎片跌落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