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围进湖心岛,要经过一段明城墙,青灰色的墙体上,有种自然的历史厚重感。
这种感觉很特别,因为明城墙从建成到现在,也才600多年的风吹雨打,若是单单比较存世时间的话,上万年的石头有的是,却不像这堵老墙一样厚重。
余弦从城墙下经过的时候,就产生了这种疑惑,思来想去并不很明白,便将此归结为历史,归结为人心,正是因为人们看待它的眼光不同,心境不同,才赋予了这堵城墙的奇妙物性!
前面有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蹲在墙根子下,撅着个大腚子,深情款款的抚摸一块墙砖,那手法缥缈娴熟,就像是在抚摸亲昵的女子。
余弦远远的就觉得眼熟,走进一看更眼熟了,忍不住笑了起来,打招呼道:“刘兄,又来看砖头?”
刘一刀回头发现是他,下意识翻了个白眼,道:“你懂个屁!”
余弦跟他接触不多,但知道他说话就是这德性,嘴臭!也不跟他计较,自顾自往前走。
经过刘一刀身边时,他突然又回过头来,道:“我听说你擅长成器之道,过来帮我看看!”
于是停下脚步,两个大男人,撅着两个腚子,趴在城墙下看石头。刘一刀看上的那块砖压在最下面,砖面上锲有两列铭文,经历多少年月后,仍然清晰可见:徽州府泾阳县小松山、上清观陆筠松造。
“这块砖跟我是同乡啊!”余弦激动道!
刘一刀撇了撇嘴:“是你亲爹也没用,这是我先发现的宝贝,你别打它主意!”
余弦取出犀照大毫,在手上转了个漂亮的笔花,献宝道:“德性!当我跟你一样穷?”
“老子是耍刀的,要笔有个卵用!”刘一刀道:“赶紧看看,能不能抠出来?”
“我不抠!”余弦道:“能抠出来我也不抠!”
“小气样!”
“现在全天下都想看我们俩打一架,我现在帮你抠出来,指不定哪天就被你炼成板砖法器,拍在我脑门子上了!你当我傻?”
“板砖板砖板砖!都讲了老子是耍刀的行家,至于抡板砖拍人这么羞耻?到底能不能抠出来,你给我一句痛快话!”
余弦指尖点在墙砖上,细细体悟其中物性,心中不禁升起一种造化神奇的感觉来。其实刚刚的话,他只说了一半,这块砖不仅仅跟他是同乡,更是他的同门!
小松山上清观,是不是他们上清派的宗门道场余弦不确定,更没听师父提起过陆筠松这位师门前辈,但墙砖之上,实打实的压着一股天威在里面,与五雷天心正法同源,肯定是错不了的。
不过这块砖里的天威物性,历经六百年风吹雨打,早已经融入整段城墙的物性之中,几乎难以分辨了。假如换作其余玄门中人,根本发现不了其中玄妙!
“能抠!”余弦笃定道。
刘一刀兴奋的一锤地面,大喝道:“给老子抠!”
“有什么好处?”余弦伸出食指与大拇指,两指在小范围内快速而娴熟的搓动,别有一番韵律在其中,是个人都能懂的手势!
“额?”刘一刀一秒懵逼,有些怂道:“都是江湖同道,你不可能要收费这么丧尽天良吧?”
余弦微笑点头:“你家住玄武湖上,还能差这点小钱?”
这时突然有个女子在身后轻笑,声音不要太熟悉的感觉:“哈哈,那是他祖上留下来的老宅,可不代表他自己会挣钱!实话告诉你,这家伙都快穷疯了!”
余弦菊花一凉,回头果然发现是陈灵芝,他心虚的四处打量,发现修禅并不在附近,总算安心不少。
刘一刀看见她,喜道:“疯丫头,你咋回来了?”
陈灵芝嫣然一笑,妩媚天成:“刘逸道,你给老娘滚!”
天雷震震,声威无双!
余弦道:“方法有,不过是个水磨功夫,我没时间慢慢磨。”
他说着在墙砖上抹了一把,以送符术手法留了一丝白雷进去。这白雷只是一道引子,可以唤醒其中的天威物性。
“你以后每天来这里输送元气,等到这块砖的物性突出时,自然会与城墙断开整体联系,到那个时候,你肯定有办法弄出来!”
“要多久?”刘一刀兴奋道。
“十年八年总是要的吧,搞不好会更久,看你毅力了!”
“我草!你不是诓我吧?”
“你看着我的眼睛,对,就是这样,”余弦道:“你在里面看见了什么?真诚!有没有?”
“你这眼神……”刘一刀琢磨道:“好像在偷看疯丫头大腿!”
刘一刀是个真正的穷鬼,余弦帮他挺大一个忙,毛钱都没有,不过他承诺,回头二人决战的时候,他可以给余弦留点面子,不会让他输得太惨!
余弦看他说得那样肯定,忍不住心里慌慌的,心想这一架能不打还是不要打比较好!
号称邺城最杰出的玄门俊彦,那得杰出成什么骚样?
陈灵芝就是中午回家蹭饭,现在饭蹭完了便要走,所以余弦还是一个人上岛。到的时候陈传正在家里泡茶,看见余弦时,老脸笑得像朵绚烂的菊花,起身跟余弦打招呼的时候,却悄悄把今年新上的好茶藏了起来。
然后余弦装作跟他握手,不经意把新茶又摸了出来,丝毫也不懂得茶道真意,直接拈了一把出来放进茶盏,自顾自冲了一大杯,看得陈传脸肉抽搐,差点要跟他拼命。
“马三惊那边,查出什么来了?”余弦问道。
陈传道:“我翻了当年金顶大会的记录,发现马三惊很有可能,在当年就已经是仙师府的人了!”
余弦正色:“你是说,他故意怂恿了一群人,去追杀我师父?”
陈传道:“反正金顶大会之后,你师父不存于世,后来干脆也加入了仙师府,我觉得这其中多少有些关联!”
“那这么说,仙师府设计让我师父加入,还给了他无梦仙师的尊号,肯定是有某种目的的!”
陈传点头:“而且我觉得,他们的目的很可能没有达到!”
“我?”余弦试探性的问。
陈传再一次点头,无比认真:“你已经坏过仙师府那么多次事,以他们的行事作风,杀你三个来回都够了,可他们非但没有杀你,反而连报复的动作都没有!”
“很大可能就是,”余弦道:“他们在等!我师父身上没有达成的目的,想要在我身上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