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被强行改名叫咸鱼……哦不,弦余,余弦的内心很伤感,完全享受不到脱离黑户的喜悦。
他这一天过得浑浑噩噩,早早的流着泪睡下了,做了个噩梦,惊醒时天已蒙蒙亮,嘴里却还念叨着:“我不是咸鱼……我不是咸鱼……”
竹楼的隔音并不好,外面有些动静,悉悉索索的,隐约夹杂着点含糊的低语……以及妇人的抽泣。
“什么情况?”
余弦爬了起来,轻轻走到窗边,往外看了看,天才刚刚泛亮,光线并不富足,但也足够看清外面的情况了。
他打开窗户时,低语和哭泣声突然停了,外面什么都没有,除了清晨的风吹过松林时发出的沙沙声。
“怪了……”
余弦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觉得今天早上的风怎么冷嗖嗖的刺骨?
重新关上窗户,转身打算回床上再睡一会儿,却总感觉有人在身后看着自己。
他走路的样子看起来很平静,心里却有点发虚,因为,关上窗户后,外面又一次响起了动静。
这次,传出来的是婴儿的哭声!
“我草!什么东西?”
余弦吓出一身冷汗,吓得直接蹿上了床,猛然回头看向窗户,外面的动静立刻又停了。
里间,师父不满的敲了敲竹板墙:“闭嘴,让不让人睡觉了。”
“师父,外面有东西!”
“活见鬼,能有什么东西?”
隔壁传来翻身的声音,显然,老男人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了。
而这时,外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而且比先前响了很多。
“赵师父醒了!”
“太好了,赵师父醒了!”
“救命啊赵师父……”
“救救我儿子呀……”
余弦跳下床:“什么情况?”
他快步来到窗前,推开往外一看,没人!
然而这次动静没停,再开门!
余弦松了口气,只见在门口,背风的一面,密密麻麻的站着二十几号人,男男女女都有,正怀着希骥的目光看向这边。
“赵师父出来了!”
“这么年轻?”
“他好帅!如果能救我爸,我就嫁给他!算了,救不活也嫁……”
余弦:“……”
李玉莲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带着点激动,道:“小师父,你师父的符水管用了,村里人都连夜过来了,找你师父再求点符。”
余弦一脸的懵逼,求符就求符,躲在屋子后面干嘛,搞得自己以为闹鬼呢!
当下有点没好气:“师父没醒呢,等着!”
李玉莲似乎没听到他的话,手伸进大胸脯子里,哦,不要误会,然后从外套的内袋里掏出厚厚一叠钞票:“是100一张么?我们要32张符,这里五千块,多的钱请赵师父吃酒。”
余弦刚想义正言辞的拒绝,要求符就得等,师父在睡觉,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见!
钱?钱能买来师父的节操么?
可他一回头,老男人已经潇洒的出现在门口,雪白的衬衫在清晨格外亮眼。
他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撑着腰,以一个妖饶的姿势,矜持道:“既然是救人,怎能让乡亲们多等?五千就五千,余弦,画符!”
冷风嗖嗖,吹着老男人的大腿,他的大裤衩子穿得太久,松松垮垮的吊在胯下,屁股上还烂了个洞。
余弦被一股凶狠的气息辣了下眼睛,感觉自己快要瞎了。
32张符,余弦一直画到天光大亮,老男人一张一张的递给乡亲们,求到符的人喜笑颜开,有个妇人估计天生多愁善感,接到符时,忍不住高兴得哭了。
听到那熟悉的哭声,余弦幽怨的看了她一眼,就是你,没事哭什么哭,大清早差点吓尿了老子。
一个黑黢黢的胖丫头走了过来,低头接过老男人的符,却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来到余弦的桌边。她排在最后一个,所以后面也没人摧她。
符已画完,余弦轻轻搁笔,撑了撑修长如白玉的十指。
一个阴影笼罩了他,略感不安。
“我知道你叫余弦,我叫露露,李露露。”
“嗯?”
“你等等我,我已经16岁了,等我20岁就可以领证了。”
“容我冒昧的问一句,领什么证?”
“讨厌!”胖丫头扭捏了一下:“结婚证呀!法定婚龄是20周岁!”
余弦看了眼她肚子上的小肉肉,感觉小丫头有点早熟呀。
“你要是等不及的话,我们可以先把事办了,等以后再领证。”
“不!”余弦道:“我可以等到天荒地老,恒星爆炸!”
今天做了个大单子,后面反而闲了下来。
兜里有了钱,老男人走路都显得阔气很多。他把余弦打发出去,买酒买肉,说是要来个一醉方休。
然后就是,中午喝,晚上也喝,喝到云里雾里,喝到醉生梦死。
余弦自己是不喝酒的,于是他就只能看着老男人,看他像个傻雕一样自酙自饮,像个傻雕一样手舞足蹈。
“十年深山藏剑出,一指惊雷鬼神怵。”
他说。
“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长安花。”
他说。
“渴饮刀头血,醉卧马鞍桥。”
他说。
“长陇月下小松路,隔墙闻见井边花。那年浅笑二八女,掩门走进邻人家。待我与她相知识,岂料她杀人如斩麻,泼血如泼画。”
老男人穿上了他的破道袍,洗得发白了,薄薄的还透着月光。
风起处,是唯美……得一塌糊涂。
一双裸露的长毛大腿,风一吹就露了出来。
余弦瑟缩在角落里。
那些骚包他不要听,听多了,会哭。
那些骚包他不要看,看多了,会瞎。
老男人举杯,举向正圆的明月:“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仰头,一饮而尽,老男人向后仰倒,重重摔了下去。
“弟子赵重阳,来也……”
“赵重阳是谁?是师父的名字?”
他一点也不担心师父,熟练的把他搬上床,熟练的帮他擦脸擦脚盖被子。
老男人很快打起了呼噜,来了个醉生梦死,他却还要收拾杯盘狼藉。
每次喝醉了都是老一套唱词,每次到最后都是一句“弟子来也”,说得好像要死了一样,可惜死了这许多年,终究也是没死成。
敢不敢有些新意?
好吧,今天是有新意的,至少余弦知道了,师父的名字应该叫赵重阳,啊呸,咋不叫王重阳呢?作者偷懒省事,连个名字也不能好好取么?
抄袭!举报了!全书完!白白!
忙好了一切,余弦终于可以躺上床休息。习惯了师父的呼噜,很快就能入睡,只是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被改名成了咸鱼……弦余!免不了又是一阵黯然,两眼噙着泪睡了。
隐隐约约间,屋外有些动静,他没太在意,只当是风吹倒了什么。
想到早上做的一笔大单子,心里无限满足,有了这五千块起动资金,就可以跟赵三哥去城里打工了,虽说包吃住,身上总也需要点钱才踏实。
嗯,就这么办,现在有身份证了,总不能一辈子在这个小山村耗着,外面的世界已经花花成什么样子了,他还过着没电的日子,每天七点上床睡觉,连个暖床的都没有。
想到暖床的,又不自觉想到上午的胖丫头,凭良心讲吧,长得就是普通了点,并不能说是难看,就是黑了点。
呸!小丫头还没发育好呢,想什么混账心思!还是李玉莲那种的好,水灵灵的,够丰满!
咦?
即将陷入睡眠的余弦,突然想到一件事。
清晨时听到婴儿的哭声,差点把自己吓尿。
可是……
可是……
外面那些人当中,没人抱孩子来的呀……
他猛的惊醒,只觉得天悬地转,因为,外面的哭声又响了起来。
一声一声的,分明是婴儿的哭声!
“什么情况?”
哭声就在门外,他爬了起来,决定去看看。
孩子哭得这么可怜,肯定是弃婴。
“难道要喜当爹?”
余弦掩饰不了内心的激动,心里盘算着养大一个娃要多少钱,不过回头想想自己小时候,师父应该是没花几个钱吧?
余弦打开了门,哭声更加明显了,好像就在竹楼下面。只是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今晚不是有月亮么?怎么这么黑?”
余弦郁闷的想着,想要抬头看天,结果奇怪的发现,怎么也抬不起头,就像做梦一样,越想看清一样东西,就反而越看不清。
不管了,下去看看吧!
要是个闺女,自己就养了,要是男娃,呸,丢到村长家去!
当爹喽!
余弦怀着激动的心情,向前踏出一步,脚已经伸出门外,冷风嗖嗖,冰寒刺骨。
明明是六月天了,怎么这么冷?
可别把我闺女冻坏了!
余弦想着,再不犹豫,就要迈入黑暗之中。
一只惨白的手搭上余弦的肩膀。
冰冷、僵硬!
余弦的心紧了紧,缓缓回过头来,终于松了口气。
“回去睡觉吧……”师父道。
“外面有人丢了个孩子,我去看看。”
“你睡糊涂了,哪里有孩子?”
“真的,一直在哭呢!师父你听不……见么……”
余弦傻了,因为根本就没有孩子在哭,即使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刚才确实有哭声,可现在那哭声就像是最朦胧的记忆,已经记不起来了。
“回去睡觉吧……”
师父向门外走去,余弦不解道:“师父去哪儿?”
“我该走了。”
“哦,那你慢走。”
余弦挠着头回到床上,总感觉师父今晚很不一样。
他不是喝醉了么?什么时候醒的酒?
胡茬什么时候刮掉了?还有,他的道袍好漂亮好华丽啊,以前怎么没见过?
我草!余弦猛的坐起来,看着窗外。
“大晚上搞这么帅出去,勾搭谁呀?”
竹楼之外,一道白亮的惊雷照亮夜空。
余弦猛的从床上爬起来,看到窗户开着,月朗星稀,天下太平。
悄悄跑到里间,老男人安静的躺着,还穿着那身破道袍,胡茬也还在。
“原来是做梦啊……”
余弦安心的想着,
却没注意到,
师父已经不打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