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姑娘有没有想过?江州三年不出武者,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令尊有没有跟你说过此事?”陈拙很直接的问了一句,他觉得方琴的父亲应该知道些什么。
既然已经意识到问题,陈拙也不避讳。
“或许有吧,不过都不重要的,至少沈司马在,江州就安然无恙,江州三万百姓还有未来,大家能看到希望,这日子就能过下去。”方琴或许知道些什么,但她却在回避这个问题。
陈拙感激的看了方琴一眼,方琴什么都没说,但其实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一切问题都在沈司马身上。
随后陈拙没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两人再谈论的也是轻松愉快的话题,不久后几样菜肴也做好了。
“可惜我酿的果酒还有几日才能喝,不然今日就与方姑娘共饮几杯。”饭桌上陈拙有些遗憾的说道,今日确实有菜无酒。
“那下次我做菜,陈大哥出酒,我来蹭一顿酒。”方琴很开心的说道,她今日确实很高兴,那种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让她感觉内心是甜蜜的。
午后方琴帮陈拙洗了碗,将一切收拾妥当后告辞离开。
临别时方琴还特意说了句:“陈大哥,你的刀鞘我帮你做,过几日就能做好。”
陈拙没有拒绝,他把方琴当作朋友,礼尚往来也无可厚非,只是在想什么时候对方琴挑明,自己是有老婆的,而且感情很好。
等方琴走后,陈拙看了看时辰,现在时间还早,他便朝府衙走去。
来到府衙陈拙神色如常,沈行知依旧在大堂忙碌,两人见面还寒暄了几句,而后陈拙主动说自己没有大碍,要帮沈行知。
沈行知也没客气,立刻安排陈拙处理事务,这个过程陈拙表现的很认真,只是在有机会进入存放公文的库房时,他趁机查看一些陈旧公文。
这些公文陈拙也是有选择性的查阅,其中主要是与沈行知有关的。
而他果然找到了一些想要的信息,比如沈行知当年在圣都做的四品官是秘书少监,一个掌管图集国史天文历法的官职。
这个官职看似没什么实权,但其实是皇帝的心腹,并且会知晓大量的帝国核心机密,因为通常秘书少监还有一个工作,就是负责为皇帝起草诏书。
陈拙能看到的信息大多也都不算秘密,只是其中很多让他觉得不太正常。
比如一些只言片语中提到,在三年前天下刚刚大乱时,女帝曾派绣衣指挥使来过江州,好像是为了传一道旨意。
这肯定是不正常的,绣衣指挥使就是绣衣使者的最高长官,程白缨说过绣衣使者中最厉害的是武道三品,那肯定是这个绣衣指挥使无疑了。
天下大乱时,女帝竟然让自己的心腹,一个武道三品的强者不远万里传旨,这个旨恐怕很不简单。
库房的公文也是划分了机密等级的,陈拙一下午都是专挑那些机密等级最高的看。
就这样一直忙到傍晚,后来进出存放公文的库房都需要掌灯了,陈拙还是借着进出的间隙,尽量的多翻阅一些旧公文,寻找蛛丝马迹。
“找到想要的了吗?”就在陈拙再次翻开一份公文,借着烛光才看了几句时,沈行知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
陈拙有些惊慌的回头,正好看到沈行知站在门口。
他没有掌灯,身后一片漆黑,那样站在门口看着还挺吓人的。
“我......刚才不小心碰掉了,就捡起来就看了看。”陈拙努力的平复情绪,让自己表现的正常一些。
面对陈拙的谎言,沈行知却说了一句让陈拙始料未及的话:“在往前一个架子,从上往下数第二层,左起第五份公文,那才是你想要找的。”
陈拙心中一沉,感觉自己像个小丑,自己的一举一动其实都没有逃过沈行知的眼睛,甚至自己的想法对方也都清楚。
心中虽然忐忑,但陈拙还是按照沈行知的指示,找到了那份公文。
打开公文陈拙快速浏览,里面的内容不多,也就说了一件事。
不过事情不小,三年前推翻女帝的浪潮还未出现时,朝廷曾下旨调走了江州所有的六品以上武者。
“不仅是江州,在同一时间,天下360州,几乎所有六品以上武者都被调去了圣都。”陈拙刚看完内容,沈行知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而沈行知这一句补充,比公文的内容更加让陈拙震撼。
将所有六品以上武者调去圣都,那么就意味着圣都之外的其它地方,基本上连武道五品的都没有了。
“那些六品以上的武者都没有再离开过圣都了?”陈拙下意识的问道。
“应该是基本都死了。”沈行知回答的很平静。
陈拙确实有被震撼到了,倒不是几乎所有高阶武者都死在了圣都这件事,而是沈行知这个武道五品的高手,现在基本上是处于无敌的状态。
天下肯定也还有一些六品以上高手,但是绝对不会太多,可能几个州都不一定有一个。
陈拙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不过他还没问出口,沈行知就又主动开口了。
“你是不是还想知道,我是为什么被贬来江州的?”
陈拙点了点头,这确实也是他想知道的,甚至他翻了一下午公文,最想找的几条信息里也有这一条。
“有一日陛下突然下旨销毁起居注,我抗命不从,欲闯宫死谏,还未到宫门,便被绣衣使者拿住,随后我被逐出圣都,被贬江州司马。”沈行知很平静的说道,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可这对他来说不是小事,是让他贬官的起因,是曾经让他想要死谏的大事,是他人生的最重大转折。
“所以江州三年无人再入武道,真的是你的手段?”陈拙神色凝重的问道,他觉得沈行知忠义直谏却被贬,心中应该是有怨气的。
果然沈行知很坦然的点了点头,然后还笑着说道:“没错,是我做的。我断绝江州百姓武道机缘,让机缘归于己身,快速迈入五品之境。”
陈拙的神色越发凝重,沈行知就站在门口,现在他是连跑都没机会,不过也确实不用跑,在一位武道五品高手面前,跑是没有意义的。
此时依旧看不明白沈行知,不知道这算是摊牌还是什么,不过既然对方没动手,他就索性多问一些:“你说过武道并无捷径,这么做代价也不小吧?”
“承了机缘,自然也就承担了责任,所以我要保他们平安,要让他们能够像以前一样生活,恢复江州昔日的繁荣,一直是我奋斗的目标。”沈行知还是那么坦然,对陈拙的问题也是有问必答。
这一次回答之后,陈拙更看不懂沈行知了,好像这个人很矛盾。
而且陈拙还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沈行知一直以江州司马自居,这可是前朝女帝任命的官职,也就是说江州还是前朝的江州。
如果上纲上线的说,江州上到沈行知下到普通百姓,都还属于前朝余孽。
“可是断绝一些人的武道之路,也是抹杀了别人的前程。即便你守护了这里,这又真的是百姓们想要的吗?”陈拙开始和沈行知对立起来了。
“那是你还不知道其它州的情况,你以为别的地方都能像江州这样?离开江州确实掌握气血运行之法的概率会提高,但,是像人一样活着,还是如牲畜一样被奴役,换作是你会怎么选?在江州百姓日子虽然过的清苦,但人们都还有希望,不管用的是哪朝律法,至少在江州律法这个底线依然存在,老有所养小有所依,女人也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沈行知也有点和陈拙针锋相对的味道,他的这些话也让陈拙更清晰的认识这个世界。
虽然还不知道其中真假,但要验证这些也不难,所以陈拙觉得沈行知不会在这上面说谎,真实的世界应该就是这样的,江州之外的其它地方,更符合模式下的生存模式。
强者制定法律,没有道德的底线,普通人的生活只是在挣扎。
“你想凭一己之力守护这里?可是这根本不是长久之计,江州百姓无缘武道,你一个人能支持多久?江州之外的地方,武者会越来越多,还有那玄阴教主,他若晋升四品,你还守护得了吗?”陈拙大概猜到了沈行知的想法,这倒是有些悲壮的一种行为,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世间安得两全法?两害相较取其轻,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办法。你说的问题确实会发生,我也一直为此苦恼,不过最近我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沈行知没有否认陈拙的说法,但他还是那么自信,声称已经找到了完美解决之法。
陈拙问沈行知是什么办法,对方这次却只说拭目以待,但随后沈行知又大方的说,以后府衙之中所有公文陈拙可以随意翻阅。
为了验证沈行知的话,随后几日陈拙接触了许多城中百姓,这些百姓有些是世代居住江州的,也有些是这几年逃难来的。
虽然这些百姓不知道江州三年不出武者的原因,但他们都知道,江州之外的其它地方,确实更加混乱,所有人都是很感激沈行知的。
通过这几日观察,陈拙也确实发现,江州百姓日子虽然清贫,但人们依然是很自由的,很多人每天还有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街上偶尔还能看到孩童的嬉闹,这种简单的祥和安宁,在乱世之中显得尤为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