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冷正惊讶于眼前的旷世杰作，耳边却响起大黄狗的讥笑声：

“嘿！苏醒者可别被骗咯，古话说得好，眼见不一定为实。”

【果然……】

适才方仁义乘坐[黑鲲号]出城，直接穿墙而过，当时他就有所怀疑。

现在临近跟前，怎么看城墙都不像虚幻之物，他又猜测是某种可控变形材料。

张二冷昂首打量许久，虽然双眼平均视力不到1.0，但不至于眼瞎到如此地步才对。

“全息投影？”他不太自信地问。

“阁下猜对了，城墙垛口每隔五百米，均有一台超清投影仪，往上只是虚假的光影特效。”

“用主人的话说，这叫虚实相生，若有飞行类妖兽突袭，在情况不明且无有效探测手段下，定要向上攀升，力图飞越城墙，到时只会沦为激光炮的靶子。”

“方丈城以前本没有投影墙，点子是主人想到的，被城主大人采纳，主人真可谓天之骄子，令普世众人无不黯然失色呀……”

黄十三郎翘起二郎腿来回抖动，狗脸洋溢人性化的自信，毫不掩饰它对主人的崇拜。

“嗯，你主人确实很厉害。”

张二冷言不由衷夸赞一句，毕竟后面还需要方仁义和这条狗的帮衬。

“汪！你真是一位少有的睿智苏醒者，不像世间流传说法，原始苏醒者蠢笨软弱，连机械毛毛虫都不如……”

大黄狗说起话来喋喋不休，张二冷当即打断它：

“城墙的真实高度是多少？”

“正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恰好对应50米宽的马路，49米高的城墙。”

浮空船在城门口停下，弘大的梯形门洞坐落前方。

约有二十米高，十米宽，放眼望去，宛如崇山峻岭脚下的幽深隧道。

门洞敞开，没有一个[官兵]把守，能够一眼望见“隧道”尽头干净的街面。

黄十三郎仿佛一位热心市民兼导游，指着城门上方填充式发光字样。

其中二极管组成的“卍”符号，散发金色璀璨光华，把“方丈”二字渲染得极具神采。

“众所周知，新道教统御五湖四海，经纬八荒，而[方卍丈]却是一座以新佛教文化为主的赛博城。”

“这是为何？”

“还能为何，这里的铁秃驴太多了呗。”

言语中，毫不掩饰对佛门的鄙夷。

梯形门洞左右，还有一副发光对联：

何处此身容入座；

与君相见有前缘。

张二冷思索之余，介于门洞和[方卍丈]中间，一精美浮雕张开尖嘴，吐出一束红光，穿过厚厚一层金属玻璃将他笼罩。

他下意识伸手遮挡，只觉得光线灼目，什么都看不清。

驾驶位，黄十三郎拌了拌狗嘴，金属手臂模样的塑形材料化作长舌，瘫软吊在下颚一侧。

“汪！迦楼罗的注视礼，佛门的无聊把戏，苏醒者放宽心便是。”

【迦楼罗？】

红色光束消失，张二冷将手放下，重新朝门洞上方瞧去。

浮雕为人脸鸟嘴，人身鸟腿，背后双翅展开，俨然是一尊大鹏金翅鸟。

传说它以龙为食，不过两只鸟爪，各抓着一名人身蛇尾、头生七条小蛇之人。

往下，梯形门沿边上，还有摩羯鱼、骑着怪兽的童子、大象等浮雕。

共同组成藏密中的六拏具。

原本它们的彩绘古朴蒙尘，与城墙黑曜石般的材质浑然一体，而后逐一点亮，散射星彩斑斓。

连同洞壁内部，LED灯镶边的四大天王和十方佛像，把漆黑门洞照耀得金碧辉煌。

有一种幽深隧道化作星光大道的既视感。

“汪汪！佛门果然为你开启了最高级别的[礼遇]，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着想要从你身上捞一笔香火钱的算盘。”

黄十三郎半眯着狗眼，右前肢伸出一根短小“指头”，连续在眼前晃荡。

“苏醒者阁下应该不知道吧，你的原始肉身很值钱哟，毕竟物以稀为贵，任何时代都一样。”

“据说有[无极道]炼气士喜爱研究炼器术，于全世界广而告之，长期大量收购原始肉身，以求从中悟道，在每十年举办的[升仙大会]中脱颖而出，最终荣登仙位。”

【仙位？果然有超越炼气士的存在。】

张二冷心中明悟，不由得问道：

“升仙大会是什么？”

黄十三郎依旧一副贱兮兮的表情：

“嘿嘿，这些对阁下来说还太过遥远，就算我家主人，拥有经天纬地之才，问道多年仍无疾而终，何况升仙这等可遇不可求的大机缘。”

“十三真心奉劝阁下，暂且顾好眼前，完成[转生仪式]方为上策。”

这话说得倒没错。

张二冷略微点头，浮空船重新驶动，朝城内进发。

【不知王君怎样了？】

钻进门洞前，他回身朝船尾方向眺望。

3公里长的大马路是一条分割线，两侧部落区形如色块斑驳的涂鸦。

道路尽头，沙丘轮廓掩映在灰蒙蒙的尘雾里。

不久前，短暂[御剑飞行]时没有发现王君踪迹。

可能飞行高度只有几米缘故，导致王君身影很容易被地形起伏遮挡。

想到这个女人，张二冷心情复杂。

【算了，她的死活与我无关。】

张二冷回正身子，好奇地打量天王与佛像。

一圈圈全息投影经咒，以六种文字显示，浮于周身不停轮转。

仿佛察觉到他的目光，佛像齐齐转动眼珠，回视他行见面礼：

双手合十，微微低头，像要脱离洞壁独立出来。

黄十三郎察言观色道：

“4D打印浮雕，按照程序设定路线改变形态而已，算不上多高明的技术。”

“有的城市，整片城墙都使用可编程水泥，那得花多少氢石和电力啊，浪费浪费……”

浮空船缓缓驶出洞口，道路前方聚集了大量人型和类人型机械。

有一米高两米高的，也有三五米的，甚至有达到十米、堪比变形金刚的大家伙。

他们形态各异，毫无疑问都是正规义体，拥有注册公民身份的赛博人类。

不过张二冷并未把心思放在他们身上。

他隐约听见一阵熟悉的旋律，来自沉睡前的时代。

耳边传来大黄狗叨叨的机械碎语，眼前是各种光怪陆离、牛鬼蛇神，以至于让这段音律显得如听仙乐耳暂明。

张二冷朝舷窗左前方远望：

越过一排排攒动的金属、陶瓷、合成纤维人头，以及全息投影生成的火树银花，一座古香古色，却又鲜亮华丽的建筑跃然于野。

它采用重檐歇山顶，黄琉璃瓦红墙青斗拱，屋顶正脊有螭吻，戗脊有走兽。

主体近百米高，建在一面方形高台之上，俨然为一座巨型宫殿。

在最上一层斗拱下，横挂一张巨大牌匾，上书[大电音寺]四个气派大字。

无论从任意方向注视，均会看到一尊庞大且庄严的佛像，呈虚影状结跏趺与大殿融为一体。

外围投影出七彩圆环，如雨后彩虹将佛身和建筑笼罩。

张二冷听到的熟悉旋律就来自那。

是《云宫迅音》，摇滚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