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个时代的元素浓度已经不足以支持法师在精神世界里建造法力池了，所以巫师崛起了。

巫师的先驱们其实一开始也是一些法师，只不过他们是一些非常懂得变通的法师。

他们中间有一些人发现了自然界存在着不同元素属性的魔力晶矿，这些晶矿中蕴含着纯度极高的元素能量，但是尝试直接使用晶矿的那些巫师都因为承受不了这样高纯度的能量冲击而陨落了。

于是，后来这些巫师研究出了可以从晶矿中提取元素能量的装置，再有一些则开发出了储存这些元素能量的装置。就这样，魔导器的雏形诞生了。

最开始的魔导器只是作为第二法力池而出现的。但是有人从法术卷轴上得到了灵感——既然魔法是以元素能量和法阵，或是其他手段施展出来的，那为什么不直接在这些魔导器上面模拟施法的过程呢？

于是，伴随这个有趣的假想，人类史上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魔导器在四百多年前被制造了出来。据说这个魔导器只能一次瞬发三枚火球而已，而没用几次就报废了。

但是，这却打开了一扇大门。

这数百年以来，魔导器就像是潮水一般突然爆发涌现，巫师们制造出来的魔导器越来越强大，直至超出了人类所能施法的极限。

但是他们没有停下脚步，魔导器开始变得越来越便携，对于魔力晶矿的利用效率也越来越高，甚至开始变得越来越普及。”

说着布莱亚克用手指了指现在病房天花板上的那盏魔力灯炉：“

别说是魔法圈子，就是整个世界都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但正如我先前所说，巫师们是一群懂得变通的家伙。

随着魔导器愈发得成功，巫师们开始探索其他可以成为第二法力池的存在。

他们很快发现，其他一些魔法使似乎并没有怎么受到元素衰退的影响。他们通过和魔武双修的元素武士交流，发现原来除了精神世界，人体本身也一样可以成为法力池。

就这样他们中的一些将修改后的法阵，用特殊的手法纹在了身上，只需要用极少的元素能量当做引子，就能瞬间启动身上的法阵，以得到绝强的能力。

后来这些法阵变得越来越美观、简化、实用，这也就是现在的‘战纹’。而拥有战纹的巫师，便是‘战巫’。

还有一些巫师另辟蹊径，他们发现很多魔法生物似乎也不怎么受到环境的影响，于是他们便和这些魔法生物沟通，定下契约，相互成为对方的眼睛和耳朵。

巫师帮助这些魔法生物更加系统化地成长，而魔法生物则与巫师共用各式各样的能力，不仅如此，这些巫师甚至会因为自己的魔法伙伴增强自己的体魄，延长自己的寿命，这便是‘兽巫’了。”

布莱亚克娓娓道来，巴斯特听得很入迷。在他的脑海里展开了一幅幅画卷，上面的小人们从极地荒原中开采晶矿，在实验室里研制机械，放下魔法使之间的门户之见，去拜访学习一段段截然不同的魔法知识。

不得不承认，布莱亚克很善于运用语言的力量，也无怪乎他有着能够与魔法生物沟通的天赋。

巴斯特情不自禁地问道：“那药巫呢？”

“药巫？”安吉斯主动请缨，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却说得很简短：“他们是巫师里面最神秘稀少的存在，虽然他们本身并不强大，但是却没有任何人愿意招惹他们。”

“就这样？”

“就这样。”

本来巴斯特还期待着药巫同样有着什么令人激动的历史，但得到的只是寥寥几句话而已。

“什么嘛，你确定不是你上课没认真听讲？”

“你这个小子！居然敢质疑我？”安吉斯撸起了袖子。

还是莱特冷静，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险些冲上去的安吉斯。布莱亚克注意到，巴斯特真的变了，他打了个圆场：“

即使安吉斯他上课只顾着看女同学的腿，没怎么好好听过课，但是他说的确实没错。”

巴斯特看了看布莱亚克，又看向安吉斯：“学长，是真的吗？”

安吉斯平复了情绪，放下了袖子：“那是自然。”

“所以，学长你真的只顾看女同学的腿了！”巴斯特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莱特一把按住了差点跳起来的安吉斯，但是他依然不放弃，叫嚣着：“放开我！我今天一定要让他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熟练地插科打诨，恰到好处的表情嘲讽。布莱亚克将这些都看在了眼里，暗自下了评价“这小子和以前确实不太一样啊。”布莱亚克清楚，安吉斯当然没那么容易上头，他只不过是在配合自己和巴斯特，以便拉近双方的关系。

布莱亚克不动声色，把主题拉了回来：“

想要成为一个药巫极其艰难，和其他不过只有几百年发展史的巫师流派比起来，药巫有着更久远的历史——他们研习的魔药学自法师时代就已经出现了。长达千年魔药学发展史，足以劝退想成为药巫的人，所以现在的药巫才这么少。

而且相对于其他巫师，药巫其实保留了一些法师的旧习，其中包括了对于魔法知识的垄断。几乎，每一位中阶药巫自己手里都有一到两张魔药药方，但是他们从不共享。

这也是为什么已经共享的魔药知识那么珍贵，而每一瓶魔药的价值往往都很高。”

巴斯特突然想到了自己制作的变声药水。

很巧的是，布莱亚克猜到了巴斯特的心思：“拿你曾经用过的变声药水为例，这张药方已经公开了。但是其中有一些非常重要的配比却是模糊的，需要配制者依照自己的经验来调配。

初学者配制的变声药水往往只能持续个把小时的效果，而你那瓶理应是一名初阶药巫的作品。

还有一些厉害的药巫不仅能进一步延长时间，还可以通过修改药方已达到按照服用者的意愿，随便变成什么声音，甚至可以永久改变一个人的声音。”

巴斯特没想到自己最擅长调配的药水居然已经达到了初阶药巫的水平，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一瓶药水居然可以永久改变一个人！

然而，布莱亚克仍在继续：“一直有一个传说，变声药水只是一张传奇药方的一部分。而那份传奇药水的真正功效是——

彻底将服用者变成另一种生物！”

看到了巴斯特脸上惊讶的表情，布莱亚克笑了笑：“当然啦，这只是一个传说。总体来说，药巫本身确实没有特别强大的能力，但是他们几乎每一个都学识极为渊博——

从植物学到动物学，从天文学到地理学，从生理学到药理学……

他们要懂、会懂的知识，浩如烟海。单凭这些知识，他们就值得受人尊敬。更别提他们将这些融会贯通后掌握的魔药学了。”

听了布莱亚克的描述，巴斯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跟着某个不正经的家伙学了个假的魔药学，他不由得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可是药巫还要学天文地理的吗？再说了，一瓶药水就能永久改变一个人？这完全不符合等价交换的魔法定则啊！”

这回轮到布莱亚克惊讶了：“药巫不要学天文地理的吗？至于等价交换的魔法定则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你自学过炼金术课程？”

巴斯特一愣：“炼金术是什么？”

布莱亚克看巴斯特的表情不像有假，纵使心有疑虑，但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解释说：“

你应该知道术士吧，他们是一群无法被准确归类的魔法使。术士们掌握着的神秘力量是外人难以理解的，术士的能力甚至无法量化。他们之中最常见的三类便是：神术士、咒术士和炼金术士。

在我们这片广袤的大陆上不只有像帝国这样的国家，还有一些以教宗为最高领导者的国度。在那些国度中一些得到神眷的人，往往会得到强大而神秘的力量加持。这些通过代行神的意志而得到更强力量的人，就是神术士。

而咒术士则是一群隐士。传说他们可以通过言语来直接号令万物，不过也正是因为有这样强大的力量，他们往往会选择一些僻静之所，避免给其他人带来困扰。

至于炼金术士就普遍一些，他们追寻的是知识和真理，炼金阵和传统的法阵之间也有很多的交集。我们学院里还有一个很厉害的炼金术士在教授相关的课程。不过，你应该到了三级才能选修这门课。”

巴斯特在心中暗自又记下了一门课，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刚要说话，一串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咚！咚！咚！”

四人不由自主地朝门口看去，只见一位白袍医师微笑着站在门口：

“巴斯特少爷每日按摩的时间到了，各位请回吧。”

******

医师十指有力地揉按着巴斯特的小腿肚，就像是一位正在弹奏钢琴的乐师，他一边揉按着一边问：“感觉如何？”

“很舒服。”

巴斯特趴在床上，脸埋在了枕头里。感受着来自腿肚传导而来的阵阵热力，就好像是一圈圈的涟漪在全身泛开，十分舒爽。

按摩已经进入尾声。医师像往常一样帮助巴斯特翻过了身，并给他掖好了被子：“十分钟后，我们去活动一下。”

巴斯特侧过头看向医师：这是一个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觉得如沐春风的中年男人，他看上去很斯文。巴斯特都已经记不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那般讨好比特里拉的模样了。

医师并没有闲着，而是仔细地收拾着用于按摩的药水和常规体检的器具。

“医师先生，那个药水是一种酒吗？”

医师脸上没有表情，但是他的手顿了一下，显示出了他略微紧张的心情，因为这是巴斯特第一次找自己搭话。他不知道的是，巴斯特其实也纠结了很久，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搭的话。

在巴斯特看来，这位医师是被子爵大人强迫的，但是他却没有任何怨言，一个月来每天都尽职尽责。

甚至因为自己无法控制排泄问题，他总会极为耐心地端着便盆帮助自己去解决，末了还会小心仔细地替自己擦拭洗净。

这往往是每个人在婴孩阶段才有的体验，然而巴斯特却在已经意识完备的情况下再次体验了一遍。只不过这一次帮助他的不是他的父母，而是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看他手法熟练，巴斯特好奇他家里是不是还有个孩子，进而忍不住地开始想家了。

“是啊。”医师手上的工作没停下来，看了巴斯特一眼：“这是一种北方国度特产，那里的人们会将这种酒涂抹在手上为别人按摩，我曾到过那里，学过一些。”

巴斯特想要努力坐起来，但是却因为力道过大，整个人歪倒向一边，眼看就要翻下床去了。

医师慌忙间一把抱住了差点摔倒地上的巴斯特：“不要乱动，你还没有恢复，要做什么和我说。”说着，他轻手轻脚地将巴斯特重新扶回了床上。

“医师先生，你叫什么名字？”

医师选择了沉默，没有回答。

“医师先生，你说实话，子爵大人有没有设定什么时限，非要你治好我不可？”

医师扶着巴斯特手不可控制地微微收紧了，巴斯特自然敏感地察觉了：“没事的，告诉我，我和子爵大人求情。”

医师松开了手，摇头叹息道：“你这个小孩子懂什么？我能活到现在靠的全是那位大人，分内之事做不好还有脸求情？”

“那，医师先生，”巴斯特迟疑了一下：“明天，你还会来吗？”

“来。”医师点了点头，说着他向着巴斯特挤出一丝笑容，继续收拾去了。

巴斯特看着他摇晃的背影：“医师先生？”

“嗯，什么事？”他的声音很轻。

巴斯特在医师面前有一种不一样的放松：“我希望您能一直陪着我，到我康复。”他没有注意到医师的肩膀抖了一下，继续自顾自道：“被派来医治我，您一定很绝望吧，病人的身体明明没有任何问题，可就是动不了。也多亏了您，能想到按摩这种治疗方法，现在我能感觉到我在慢慢恢复了。”

“其实，这不是我想到的。”医师将最后一瓶药水放进了医疗箱里：“一开始，正常检查查不出任何问题，但是后来我去找了你的院长了解病情，他无意中跟我谈起你的身体中有元素能量冲刷过的痕迹，我就想，会不会还有残留在里面。

虽然查不出来，但是它确实存在。用这种治疗方法也是碰运气，因为北方国度的人用这个来疏通经脉，哦，对了，我们这里没有‘经脉’这种说法……”

巴斯特突然灵光一闪：“医师先生，你刚才说什么？”

“经脉？”医师回过了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巴斯特，因为这个十二岁的小孩正一脸严肃看着自己：“怎么了？”

巴斯特摇了摇头：“不是，上一句。”

“疏通经脉？碰运气？痕迹？”

巴斯特连连摇头，医师也有些迷糊了，他想了想：“难道是‘残留’？”

巴斯特闻言眼睛一亮：“医师先生！你真的太聪明了！等我一会儿，今天就不活动了！”

“等等，为什么？”医师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只见巴斯特没有解释就闭上了眼，一股难以言明的自信气质从他身上激荡开来。

医师别无他法，也只好选择了相信。

******

意识空间内。

“乔米！你在吗？乔米！”

过了不到片刻，乔米那张狮人脸在上空显现，语气非常的不耐烦：“什么事啊！”

“帮我一个忙。”巴斯特一脸希冀。

“有话快说，我忙呢。”乔米从高空盘旋而下，来到了巴斯特面前。

巴斯特倒没有在意乔米的态度：“你可以教我怎么用精神体审视和调动自己的身体吗？”

乔米沉默了一会儿：“这个不难，其实冥想就能做到，但是需要反复练习才能熟练掌握。不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学这个。”

巴斯特有些迟疑：“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不成熟就不要说了。”乔米慢慢地化为了虚影。

“如果成功的话，最快一周，我就能带你出来。”

“什么！”乔米一下子就凝聚过来：“你要我怎么做？”

巴斯特嘴角上翘：“我的身体里还有风元素能量的残留，每一次按摩的时候，我都会有一种能量在身体里扩散的感觉，伴随着这种感觉，我的身体确实在慢慢恢复。所以……我想如果我可以自己找到并且引导体内的这些残余能量到这里。”

说着，巴斯特指向了代表风元素能量的微弱火苗：

“也许，我很快就能出院了！”

乔米沉吟片刻：“我有一个更快的办法。”

******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了。

医师看着一动不动的巴斯特，越来越焦虑，但莫名心里有个声音再告诉自己，要相信这个孩子。

于是，他就坐在了一旁的病床边，静静等候着巴斯特的反应。

正当他思绪万千的时候，巴斯特舒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脸色有些苍白：“医师先生，明天，您不用来了。”

医师刚要说些什么，只见巴斯特翻身从床上坐起，他的动作虽然还有一些笨拙，但无疑流畅了很多。

“你是怎么做到的？”医师不敢相信发生在眼前的事情。

而更让医师没有想到的是，巴斯特对他笑了笑，竟然掀开了被子，走下了床。

面前这个少年一下抱住了自己，而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谢谢你，医师先生。我会永远记住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