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弥漫着一股强势的压力,整个天空都已经浑浊,仿佛要塌落一般,重力达到平常的千万倍,人们行走已经困难,就连气息都不敢显露一分。因为,峨眉山上天地规则降临,在大比第三日午夜时分,笼罩全山。
从远处望来,峨眉就仿佛是把直入云霄的利剑。
在剑尖之上是浑浊天空,天空中风云扭曲,仿佛是双眼睛,就像天眼一样,注视着峨眉山。
天眼开,剑气荡。
一股气冲斗牛般的剑气猛然爆发,仿佛一剑捅破长天。
远远望去,一把大剑直指长天,刺进天眼中。
天空扭曲,如同天眼的风云瞬间布满一道道鲜红裂痕,诡异至极。
峨眉山下峨眉镇上人人跪拜,叩首天地,唯有一道黑袍身影在狂风中无动于衷。
峨眉山上,仅有几道人还在站立着,峨眉山禁前剑仙李太白和李子仰头望天,衣袂飘飘,仿若谪仙之姿,无惧风云,不怕天怒。
十景之一“九老仙府”中,大红袍猩红如鲜血,崔判官面无表情看着天变,忽然出声说道:“倚天剑力量在如何强大,可它无主,根本施展不出它万分之一的力量,无法享受那份随剑主御剑江湖的逍遥快感,只能千古停留在峨眉山上。”
“三年一次爆发,是倚天剑对天道的祈求,祈求天道降下九道九天仙气,赠予有缘人,可是千百年来,有缘人无数,得以吞食九天仙气,一朝超凡入圣,可是却没人是倚天剑主。”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呢,匹夫也有匹夫之怒!更别说一把承奉天道之剑,要不是西天小雷音寺佛僧神于僧携带佛家月钟上峨眉,以月钟净化之力化解倚天剑中的剑怒,恐怕这把承奉天道的剑早就化作弑天魔剑。”
“佛家月钟再如何神奇,可是出了寺庙太久,愿力与佛力都在消散,月钟那份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也在慢慢消失。而倚天剑内千古囤积的怨气,只要月钟一废,就会顷刻间爆发,也就是魔剑诞生之日。”
站在崔判官一旁的是个黑袍人,正是赠送李平安《剑经》的剪刀地狱之主剑二,其后便是黑白无常,无常之后是九位阴兵。
剑二说道:“魔剑自然归于地狱,我们何不如破坏月钟,让魔剑提早诞生。”
崔判官嗤笑道:“月钟乃是佛家圣物,以凡夫俗子之力如何损坏!就算能破坏,月钟之主乃是神于僧那家伙,谁能惹得起,除非大帝亲临,天上神仙下凡,才能打败那家伙。那家伙二十年前就举世无敌了,如今更加可怕。”
剑二不相信说道:“当世有剑仙李太白,李一剑,吴家剑冢老祖宗,陆家陆绩,虎丘剑主王齐铭等人,还有我地狱四判官,十殿王,五鬼帝,怎么能说神于僧举世无敌。”
崔判官说道:“你若是不信,自可以去一试,他就栖身在洛水河畔两禅寺中。”
剑二垂首说道:“不敢。”
四大判官隶属十殿王,统领十八地狱主。
剑二竟然对上司抱有疑问,乃是大罪。
崔判官不在意说道:“阴间之所以恒久长存,便是因为江湖只知道地狱一词,而不知阴间之密。而神于僧曾经居住在黄泉路尽头,洞察阴间密事。大唐帝国有文人笔记‘地藏王菩萨’便是此人,所谓‘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说的便是神于僧,他的那句“地狱未空,誓不成佛。’更是成为千万僧人座右之铭。只可惜啊,这尊菩萨的‘禅剑’被红衣所破,坠入万劫不复之中。”
崔判官说到这,忽然大笑,笑得开心极了,似乎在幸灾乐祸。
剑二,黑白无常和九位阴兵感觉到莫名其妙。
崔判官无脑头来了句:“剑二啊,以后你去孟婆那儿问一句,菩萨心好不好吃。保证她不会打死你。哈哈哈哈哈哈……”
孟婆,想到那喜欢穿红衣的姑娘,剑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敢拿剑追着秦广王砍的主,他剑二可不敢去惹啊。
天上忽然有雷鸣,随后电闪。
天变,就在顷刻之间。
九道真龙从天上那双天眼中钻了出来。
九道九天仙气,九道真龙,九道颜色。
红、橙、黄、绿、蓝、靛、紫,还有黑与白。
象征五行四象,五行:金木水火土,四象:风云雷电。
黄金龙,绿木龙,蓝水龙,红火龙,橙土龙,靛风龙,紫云龙,黑雷龙,白电龙,九头神龙撕裂天眼,咆哮降世。
倚天剑发出一声剑鸣声,响彻云霄,九天之上隐约有怒吼传来,却随九龙到来,天眼破碎而消失。
天地恢复清明,凌晨属于黑夜,却由于九龙到来,夜如白昼,所以热闹非凡。
十景之一“洪椿晓雨”中,淮河两岸吴家剑冢的人就在此处,他们都单膝跪地,叩拜天地。
吴赎望着天空的九龙,那是九道九天仙气所化,这种场面他看过好多次了,以往每个人都会倾尽全力去伏龙,只可惜啊,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有收获。
吴赎对身旁的吴家子弟说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切皆有定律,我们只需要随遇而安!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莫要强求。”
“是,师叔。”
“灵岩叠翠”中的王法本来单膝跪地,可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他挣扎起身,却被一股强大天威镇压在地上。他在极力反抗,更是动弹不得,此刻他见识到了天威浩荡,人力怎么抵得过天威,可他不服气,天要压他,他就要撕碎这天,地要压他,他就踏碎这地。他不想重蹈覆辙,像他父亲一样做个弱者,受尽欺凌。
那怕他的全身都有了裂痕,鲜血染红他的身躯,染红他的衣裳,身体有着千般痛,他都咬牙切齿,忍住这痛,甚至忘记这痛。
不疯魔,怎能活。
在他身后单膝跪地的罪奴玉溪南,神情露出不忍之色,确是没说什么。
他没有舌头,无法开口说话。
就算能开口说话,他又能说什么。
倒不如看少年自己,如何做。
峨眉山禁前,李平安和顾三生身体长长仆在地上,双手向前伸着,就像虔诚的信徒,敬拜天地。李平安经历这种场面多次,深知天命不可违,天威莫测,顺应天意,才是正道。
顾三生对于叩拜一事,更是拿手好戏,他曾经为了拜入剑仙李太白门下学剑,毫不犹豫从峨眉山下三步一拜九步一叩首登上峨眉,如今面对天威浩荡,他更是虔诚。
剑仙李太白望着天上九龙,身躯挺拔,宛如长剑,瞬间气冲斗牛,一股剑气如虹贯日,直上云霄,化作囚笼,困住一头绿木龙,俗称青龙。
囚笼便是囚龙,剑气化作囚笼,无坚不摧,浩荡剑气锁住青龙。
青龙吐云郁气,喊雷发声,周身遁入虚无,仿佛飞翔八极,周游四冥,却依旧逃不出囚笼。
天空上,忽然出现一道巨大的脸,宛若雷鸣般响声传出:“李太白,你胆敢乱了规矩。”
李太白嗤笑道:“你算老几。”
青梅剑忽然腾空,一剑刺破仙人异象。
剑仙李太白收起剑气,囚笼逐渐弱小,青龙发出惨叫之声,身体随着剑气囚笼的缩小而缩小。
剑气囚笼化作拳头大小,落在剑仙李太白手中,李太白看着手中青龙,对着李平安说道:“青龙属木,木本长生,你缺少生命之力,我捕捉此道绿木龙气,可增加你二十年生命。若是常人吞食此道绿木龙气,会有百年岁月,可你已经病入膏肓,半只脚踏入死亡深渊,所以你吞食这道绿木龙气,效果大打折扣。”
李太白一挥手,李平安坐了起来。李太白把绿木龙气打入李平安体内,李平安感觉到一股暖流在他体内缓缓流淌。
青梅剑重回峨眉,围绕李平安旋转。
有了剑仙李太白的帮助,李平安很轻松的吸收了绿木龙气。
身子有股飘飘然的感觉,就像是他偷吃爷爷的老酒一样,醉梦般飘飘然。
爷爷李子看着孙儿李平安,慈祥一笑,摸了摸李平安的头,然后抬起头,看着天上的八条真龙。
李子腾空而起,青梅剑发出清脆剑鸣声,也化作流光,冲天而起。
一人一剑映照诸天,就算天威浩荡,那又如何,不过一剑破之。
曾经败在李一剑手上的剑二,瞳孔紧缩,他仿佛又看到了两百年前那绝世剑仙在临人世间,剑二身子微微颤抖,两百年前,他和剑一、剑三血洗江湖,遭到李一剑和峨眉剑灵姬的阻挡,那洛水河畔夜色中倾城一战,剑三死亡,剑一和他深受重伤,仓皇而逃,回到组织中,地位更是受到挑战,剑三被人顶替,剑一换人人选,而他勉强守住地位。
如今再见那人时,他依旧风采绝世,一人一剑独上青天,毫不畏惧天威浩荡,也不在乎天地大道。任它大道三千,唯有手中长剑才是他的道。
崔判官看了一眼剑心动摇的剑二,出口说道:“别看他风采依旧,其实早就风烛残年,仅有几口气了。”
剑二轻松吐出一口浊气。
崔判官继续说道:“毕竟,他活了两百年了。那怕曾经笑傲江湖,到如今,也该老了。”
“而你,似乎也在老的路上。”
剑二,忍不住恐惧。
老,是人人都要经历的。
那怕得道高人,只要不登天门,不位列仙班,都要老去,然后死去。
崔判官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