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沥的小雨打在周牧脸上，雨中，周牧眼神逐渐犀利，四羊方尊，虽然不知道这个宝贝是怎么出现在他身上的，但是眼下的困境足以解决了。

黄山村村口，一群百姓在那颗歪脖子树下张望，待见得周牧被莫老他们以这种方式带回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是大部分最终还是松了口气。

村子只有这么大，总得有人去死，他们也庆幸，村里还有一个周牧，无需自家人。

“莫老，现在时辰尚早，周牧应当还未用过早饭，他要入神庙，总归得吃好最后一顿饭。”

“是啊！这孩子怪可怜的，无父无母体弱多病，现在倒是也好，可以一家团聚了。”

村里人一言一语的在旁边悲天悯人，散着自己的菩萨心肠。

周牧冷眼观着这些熟悉的陌生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这世道下的凶手，他们畏惧妖魔，畏惧庙堂尊神，如同绵羊。

卑躬屈膝之下面对更弱的周牧便是豺狼。

他们也可怜，却也可恨。

一行青壮将周牧抬到莫老家中，一并在屋中的还有用以祭祀的社鼓、红绸、白蜡、桐油。

莫老走上前取出周牧嘴中的布团。

“我知道你心里怨恨，换作是谁也都会怨，会恨，可这是村里商议做出的抉择，不对但是也无奈，尊神护佑我黄山村不受妖魔祸乱，大家都只是想活着而已。”

周牧面露嘲讽的看向莫老，也看着眼前一屋的人。

“我已经被绑在了此处，你们便也无需假惺惺的做给我看，命数已定，让我去坦然赴死可以，但是最后这一个时辰我要回祖宅，那里才是我的家！”

莫老回头看向人群，那占据周牧祖宅的人一位家也看过来，其中黝黑汉子点头道：“总归是这小子最后的一点念想，莫老，我没意见。”

周牧瞥了那黝黑汉子一眼，抬头看着旁边的青年道：“你们给我松绑，送我回祖宅，再准备好吃食和换洗衣服，我吃好喝好就去神庙。”

“你若是跑了呢！”

“你们眼不瞎腿不瘸，我若是跑了，你们该是何等的废物？”

周牧不屑嘲讽，屋中的村民有些发愣，现在的周牧和之前有很大不同，简直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人之将死，这才是本来的周牧吗？

“松绑，你们送他回祖宅，看好时辰，别耽搁祭祀。”

莫老发话，一群青壮点头给周牧松绑押着他回了祖宅。

祖宅门口，周牧看着眼前的三间泥瓦房眸子兴奋，这里就是生的希望，杀了那头青牙邪神，至于杀了那邪神之后有什么后果已经无所谓了，他会逃离此处，只要他不死总是好的！

“我想一个人静静，你们别跟着我，让我单独和祖宅告个别。”

周牧沉声说道，也不管看守他的村民答不答应，进门就直接插上门闩。

门外的人迟疑一瞬，开口道：“都散开，把一圈都给围了，看住他别让他跑了。”

走在院里的青石砖上，周牧循着记忆走向厨房，记忆中他家里只有一尊人身木像，就在厨房供着，似乎是他父亲小时候在地里挖出来的，那时候他父亲还遇到了一条大蛇，是那人像散发光辉救了小时候的父亲。

这件事村里没人知道，也是因此这人身木像被祖父供养在厨房，每次饭好，第一碗必定先敬这人像。

走进厨房，周牧直接看向那墙上烟熏火燎的供位，那上面摆着一尊巴掌大的黄色人像，其身形有力，模样威严，左右两条手臂之上各自盘旋一条栩栩如生的真龙，左臂上是赤龙，右臂上是黑龙，两颗龙首攀在左右两肩。

周牧看着木身人像，恭恭敬敬的朝着人像躬身一拜，恭声道：“不知名的大神，这次小子能否有活路全靠大神您了！”

“暂时委屈您老人家在小子怀里待一会了。”

周牧虔诚的拜了三拜，恭恭敬敬的将这人像取下装进怀里，他身体消瘦，这扁平人像塞进怀里并不怎么显眼。

取下木身人像之后，周牧立马转身去了柴房，在那墙头看到依旧挂在那里吃灰的红柄生锈断刃，这断刃长只有一尺，像是一柄中间断裂的锋刀。

只是这柄断刃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斩邪神的刀。

“锈刀不老，今天拿邪神给你重祭刀锋！”

周牧目光微寒，想食我血肉，也得看看你这头邪神有没有这个好牙口！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周牧在厨房自己给自己煮了碗颇为奢靡的浓粥，一碗热粥下肚，外面淅沥沥的小雨也逐渐停止。

周牧取来了身为血肉祭祀品该穿的新衣给自己换上，藏好木身人像和生锈断刃之后，在一群村民的簇拥下，坐在黄木板上被人抬去了神庙。

这神庙建立在黄山村的中央，庙宇很大，比任何一户人家的房屋都要大，这几乎是每一个人族村落共有的特点。

受神庇护，与神祭祀，失去了神庙，凡人在血月之下，多受阴邪侵袭。

血月下的夜晚并不属于人族。

村民践踏着雨后的黄泥，脸上换上恭敬和虔诚，他们惧怕神，也信奉神，这是身为没有力量的凡人生路。

神庙系上了红绸，点上了蜡烛，那桐油燃了灯火，牛皮大鼓一声声的在神庙外有节奏的擂动，莫老和另外八名老者带上了青牙面具，穿着青白长衣跳动着祭祀神舞。

村中村民在莫老为首的带领下向着神庙跪拜，身上衣裳尽数沾染雨后新泥。

四名青壮将周牧抬进了神庙的供桌，恭恭敬敬的跪拜青牙神像便立马出了神庙。

供桌上，周牧抬头看向前方一丈高的彩绘泥塑神像，是一头身形魁梧的神，身上穿着青色盔甲，头颅犹如陈皮老鬼，四枚青齿老牙更是森寒，一双凹陷的青目炯炯有神，目光微微转动，这泥塑身上一道青皮显现，泥塑身犹如活了一般。

青牙邪神转动脑袋，从神台上走下打量着周牧，一双血盆大口在周牧脑袋上微微一嗅咧嘴道：“新鲜的人肉气味当真是香，可惜太瘦，若是再肥上一些会更好。”

“你就是青牙邪神？”周牧抬头。

“邪神？”

“本神乃是神庭正神，何来邪神一说，你这人族不惧怕本神？”

周牧摇头，缓缓从供台上起身，平视青牙邪神道：“将死之神，有何惧之？”

啪！

神庙大门重重关上，神庙外的村民缓缓起身，尊神要享用祭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