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碎片里所能看见的环境,同样是黑雾山脉。
枝叶繁茂,日轮高照,时间似乎已经来到了夏季。
作为主角的小角狼,也长大了许多,初生的绒毛换成了黑色的硬毛,背后的角质骨板也生长整齐。
它已经基本有了一幅成熟角狼的模样了。
光凭肉眼看去,谁也无法分辨出它身体的残缺之处。
它似乎也这么认为。
所以,当它偶遇了在山脉里奔袭的狼群时,小角狼凑了上去。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它被毫不留情地驱逐了。
小角狼即使外表已经是成熟的大狼模样,内在仍然是先天残缺的弱小魔物。
它打不过任何一头真正的角狼。
魔力脉络残缺的它,甚至连身上的骨板和利爪,也远不如同胞们坚硬。
即使回归族群,它也会成为族群中的累赘。
小角狼带着浑身的伤,离开了狼群。
它回头看了一眼——
所有的狼,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除了它的母亲,似乎还往回望了一眼。
小角狼黯然失魂地躲到一处阴影中,默默地舔舐伤口。
然后,就这么待着,待着,直到太阳西坠,盈月当空,它都没有出去捕食。
夜风微凉,忽然间,它耳朵转动,听见了远处的草丛里传出的一声动静。
小角狼好奇地走进草丛,只发现了一只被咬死的兔子。
伤口上,隐隐有着它熟悉的气味。
……
莎尔娜默然一会儿,翻看起另外的记忆碎片。
这个碎片里,小角狼已经濒临死亡。
它遇上了敌人,一只焰齿鬣狗。
对于正常的角狼来说,这种魔物,只是它们的猎物而已。
但小角狼并不是发育健全的角狼。
因此,理所当然的,它变成了猎物。
鬣狗并没有第一时间杀死它,反而留了它一口气。
它的肢体被啃食,胸腹被掏开,比它小了几号的鬣狗,趴在它的身上大快朵颐。
鬣狗的魔力让小角狼身体麻痹,它的浑身都在传来火焰烧灼一般的疼痛。
但它只能无力地趴在地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空。
如果没有意外,它的一生似乎就到此为止了。
但……
莎尔娜在这残缺破碎的画面边缘,看见了一个身穿黑袍的身影。
身影的兜帽下垂着长长的发丝,胸前颇有幅度——是一个女人。
她来到了被啃食的小角狼的身边。
无声无息间,鬣狗就融化成了一滩肉泥。
而女人则是蹲在了小角狼的头颅边,望着它的眼睛。
“……啧啧啧……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啊……”
她竖起耳朵,努力分辨着这个女人的言语。
“……你的灵……似乎很有潜力……”
“……死在这里……实在是可惜……不如……”
“……正好……我也要去雾墙那里……”
女人向它伸出手。
画面戛然而止。
再往后,莎尔娜便找不到一块较为完整的记忆碎片了。
她只能看见一些斑驳而扭曲的景象。
浓雾遮蔽,阳光隐没的地方……
无止无息的嘶吼,令人头昏脑胀的呢喃……
再一次踏上山脉,循着熟悉的气味……
以及,四散奔逃的,逐渐变得狂乱的狼群……
“呼……”莎尔娜长舒一口气。
她大概知晓这只异怪的来历了。
莎尔娜看向身前这一团错乱而纷杂的光影。
“它原本只是个先天残缺的小角狼,在遭受捕食,奄奄一息之时,被神秘女人救下。”
“不过,神秘女人并不是想挽救它的生命,而是将它带到了雾墙之后。”
“不知它遭遇了什么之后,被扭曲成了异怪。”
“在残缺的神智驱动下,它循着气味,试图回到狼群。”
“但是,它已经变成了异怪。所有的狼都被它感染,陷入了疯狂。”
“其中,甚至包括它的母亲……”
莎尔娜摇了摇头。
亲眼目睹这样的故事,让她的心情有些沉重。
不过,她似乎也找到了异怪为何要追逐法雅拉和柯琳她们的原因。
恐怕……之前她们清除掉的一头角狼,正是这只异怪的母亲。
她们在飞舟上处理战利品时,身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一丝相关的气味。
因此,异怪感知到了她们三人,认定她们是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
“真是不凑巧……”莎尔娜只能感叹命运的弄人。
“可惜……这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无可挽回。”
“即使角狼的母亲没有被我们杀死,沾染上异怪感染的它,也活不过几天了。”
“啧……”
莎尔娜想起小角狼记忆中的那个神秘女人。
虽然她可以肯定,这女人不是斯德鲁的导师,弗拉克。
但她有种直觉……
这两人,一定有关系。
气质上就很接近了。
“那么,现在……”
飞舞的无数光影碎片,逐渐凝聚成一个小球。
异怪的灵魂已经扭曲破碎,并不完整,莎尔娜并不能如之前一样,顺利地操控它,驭使它。
即使简单的改变,都会让它完全崩溃。
“对它发出一道简单的命令,勉强还是能做到的。”
一缕粉紫色的氤氲雾气,融入到这团光影之中。
随后,一道波纹猛地从中爆发出来,扩散到这片朦胧的梦境之外。
外界,似乎发生了什么改变。
光团也同时崩溃,逸散成星星点点的光芒,残余的碎块在莎尔娜的手中收缩,凝聚成一颗晶莹的水晶,被她攥紧。
莎尔娜长舒一口气。
她望向天空:
“希望能赶上……”
……
……
树木爆燃,火焰灼烧,浓烟腾空,夜色沉重。
嘈杂的声音瞬间回卷到了耳畔。
莎尔娜骤然回过神来。
在她身前的异怪,已经暂停了口中的蓄力,并扭头朝旁边走去。
使用沉沦梦境,莎尔娜成功引导改变了它的行动。
尽管她感知到这道命令的控制力正在飞快减弱,似乎要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失去效用。
但现在,不是因此困扰的时刻。
莎尔娜用力一蹬,从异怪头顶上离开。
来自红色魔晶的鲜活魔力,在她的体内流转,又汇聚到翅膀之上。
猛然振翅间,视野两边的景象已经化成了残影。
“我来了——!!”
莎尔娜眼中已经再无他物,只剩下了正在往地面坠去的飞舟。
高速飞行中,树林里杂乱生长的树枝,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细小的创口,仿佛她在经历地无数鞭打。
但她毫不在意,目中只剩下了那载着法雅拉和柯琳的飞舟。
近了!
更近了!
狂风中,莎尔娜的身影快如闪电。
她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呼喊。
快点!
再快点!
但是,飞舟从高空落地,只有短短几秒的时间。
千米之遥,对她来说……似乎太过遥远。
即使她耗费了所有的魔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她也无法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跨越这么漫长的距离。
飞舟的底部,已经落到了树冠的高度。
而她……
还没有赶到!
莎尔娜目呲尽裂。
还差一点!
有那么一瞬间,莎尔娜的心底似乎即将被绝望填满。
但是……
在飞舟即将落地的一瞬。
莎尔娜看到了——
一道从飞舟内部,猛然爆发,包裹住整个飞舟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