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七章 庄园外(1 / 1)跑心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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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托卡伯爵在邓洛可庄园中估摸着时间,老国王和伪王开始会面直到结束,派出使者通知各领地重新进入战争状态,至少需要四天时间。有这些时间,敌人一定会想办法提前发动战争。老斯托卡等不及了,他命令士兵在庄园内整装待发,自己则穿着盔甲回到堡垒内。

伯爵穿过空地进入小门,然后拾级而上,来到整洁干净的居住区。如果不是战争的亲身经历者,斯托卡很难从这些低头默默打扫的佣人中间感受到一起性命攸关的紧张感。邓洛可是王国闻名的炼金术师,喜欢整洁和一丝不苟,所以负责清扫的佣人比其他任何领主都要多。斯托卡不高兴地撇了撇嘴,把挡路的人推开,径直走向楼内最大的一间房间。

邓洛可夫人面容憔悴了许多,但看到有人来还是摆出坚强的神情,她在庄园里的意义就是维持士气。斯托卡一摇手:“是我。流露出真情实感吧,夫人,我不需要你的激励。”

“谢谢您,斯托卡伯爵。”邓洛可夫人放松下来,“请问我的丈夫什么时候回来?我和里昂都很想他。”

“他去面见国王陛下了。”斯托卡没有避讳,“等他回来时,他将统领狮卫全军,请夫人不用担心。”

“不过现在仍然是特殊时期。”斯托卡尽量发出轻描淡写的语气,“接下来我将率军出战,您和公子留在城里实在危险,我已经备好马车,请您往狮卫城避难。”

邓洛可夫人显得有些为难:“可是我的丈夫留下来维持士兵的士气。”

“不要傻了,女士。”斯托卡皱着眉头抓了抓头发,有时候他急躁起来和梅戎公爵特别相似。“你们一个女人和儿子能对士兵起多大影响?我随便找几个失足女都比你强。”

邓洛可夫人有些恼火,但她看到斯托卡全副武装,以为是用来对付她的,所以不敢发作。“您能保证这是我丈夫的命令吗?”

斯托卡没有犹豫:“如果如我预期取得胜利,我会将你接回来;如果我如你预期战败了,邓洛可大师会去狮卫城和你团聚。”

“斯托卡伯爵!”

“听好了,邓洛可夫人!”老斯托卡吼出军人的声音,“我的儿子在这条前线更加前方的位置,他生死未卜,甚至有可能早已身首分家!他、他还有一堆儿女没来得及撤出庄园,我最小的孙女甚至不会说话!你有看到我为了他们做什么吗?”

邓洛可夫人被说得哑口无言,站在她面前大声怒骂的,只不过是一位普通的父亲和祖父罢了。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我会离开这里的,但您要向我保证,这不是我见到庄园的最后一眼。”

“我以我的性命起誓。”斯托卡说话的时候没有看邓洛可夫人,率先转身离开了。

载着夫人和小邓洛可的马车以最快的速度驶向狮卫城,而斯托卡则在同一时间站上高台面对所有庄园守军,他的手里拿着一卷使者的文书,上面的内容都是他伪造的。

“陛下与贼子已经完成会面,战争重新开始了!”斯托卡伯爵高声呼喊,好像恨不得让庄园外的法卫人也听见,“所有将士,集结你们的部队,我要在这场小雨阻碍你们的行进速度之前看到法卫人血流成河!”

斯托卡说完就冒着绵延的细雨仰望天空,不可思议的是,当冰凉的雨滴落在老伯爵脸上的时候,大大的太阳还在空中发着热烈的光。

狮卫人偶尔也能遇到这样的太阳雨,所以并没有在意,现在他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在庄园内集结成阵列,找到法卫人包围圈最薄弱的地方。斯托卡在高处眺望了半天,法卫军中没有一面代表将领的旗帜,不仅吕讷不在,连格雷格或图道尔等都离开了狮卫战线。

每个狮卫部队都配置了两到三名炼金术师,开战之前他们给所属部队的士兵喝几口药剂。药水量不多,只够最前一排的人饮用。那药水又苦,味道又冲,但喝下去后就会觉得身体热乎乎的,好像拥有了用不完的力量。

“好了,狮卫的同胞们!”斯托卡大手一挥,“像一杆长枪一样冲破敌人的包围吧!”

各部队将领一声令下,狮卫士兵同时大喝,声浪或许还要一些时间才能冲击法卫人的耳膜。狮卫骑手脱离阵列跑得最快,当他们抵达战场两侧时,法卫营地内还没有任何反应。太阳光芒闪耀,但雨滴却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加油鼓劲一样越落越大,在一瞬之间,春季绵绵细雨就变成了暴雨,雨帘编织在一起,还反射着耀眼的阳光。

“怎么回事!”骑兵将领感觉雨水蓄满了盔甲,身体变得无比沉重,拉动缰绳的时候,手臂和衬衣之间都能倒出水来。战场开始变得泥泞万分,骑兵的冲锋速度越来越慢,泥沼一般的地面把马蹄拽入其中,仿佛要带它和它的骑手往地狱而去。

斯托卡大惊失色,赶紧令落后的步兵阵列放慢脚步。这场怪雨绝不是自然现象,法卫军中一定有一位技术高超的奥术大师。然而远在阵列后方的将领无法控制早已进入战场中央的士兵,那些喝了炼金药剂的狮卫人用不可思议力量把自己的腿从泥泞里拔出来,又勉强走了几步,但很快又在新的地方陷了下去。

此时法卫大营中传出欢呼声,原来法卫人早就做好了进攻的准备,一杆法卫大旗从中军升起,旗杆顶端还挂着一颗人头。斯托卡一边帮助士兵脱困一边眯眼去看,但不知道这颗人头属于圣主的哪位将领。

男人下令进攻的声音随着暴雨渐小越来越清晰,这个男人操着一口狮卫口音,是斯托卡近些日子最为熟悉的身影:“格雷格·肯特!”

“看来我们的想法一样,伯爵大人。”格雷格喊道,“今天我们可以相处得很愉快。”

大部分狮卫人都被困在泥泞之中,法卫依靠令人安心的地面向敌人射出弓箭。狮卫士兵举起盾牌奋力格挡,但终究没办法完全拦下密密麻麻的箭矢,即使是钢板也会有被射穿的那一刻。狮卫士兵不敢冒头,只顾蜷缩着身体躲在盾牌后面,进入战场的法卫人很轻易就将他们的盾牌挑开,斩落他们的头颅。

只有那些喝了药水的狮卫士兵挣扎得比较厉害,他们好像已经忘记要用盾牌保护自己,光用长剑在面前贵族,身上扎满了弓箭也不知疼痛。法卫士兵也不敢上前了结他们,就放任他们歇斯底里,等到药效过去,自然就失血过多死去了。

狮卫骑手艰难地饶过无法驰骋的地形来到敌军的侧翼,却发现早就有一排法师正在等着他们。骑手们一看到头顶悬着的几个巨大火球就背脊发凉,但是又一想正在水深火热的步卒,只好硬着头皮冲向前去。

法卫的法师将领为大名鼎鼎的莱森·方汀。公爵换了一身适合战场的行头,早白的长发都梳到脑后,露出光泽的额头来。法师们看到骑兵冲过来,立刻继续施法降下火球。

狮卫人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料那些带着灼热气息的不祥之物擦着他们的头顶飞向战场的后方,连炸起来的扬尘都没有晃到他们的眼睛。

法卫法师在最紧要的关头出现了重大失误,狮卫的铁骑毫无阻碍地冲入脆弱的法师阵地,但是方汀很快就组织了一场成功的撤退,法师们只不过是丢到了自己的长袍和阵地。

格雷格正率军在战场中央大肆残杀,黑色的身影如同前来收割生命的死神。失去理智的狮卫士兵用最后的本能向他发起攻击,一碰到格雷格的身体就燃起黑火,剑刃化为铁水。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侧翼的爆炸,格雷格以为是方汀的布置起到了效果,便放下心来继续推进。

法卫步卒打得开心,没有注意身后的嘈杂声。法师团退得极其迅速,好像就从来没有想过要打胜仗一样,仍由狮卫骑兵追赶。

格雷格终于发现了问题,方汀从战场上消失了,部队的身后全都是墨绿色的迅影。他啐了一口,用手指在面前画一个富有艺术性的图案,地面上立刻黑气涌动,一匹全身漆黑的战马凭空组合出来,还抬起前蹄嘶鸣一声。

周围的狮卫人都吓得跌倒在地,用手和后背倒退回去。格雷格翻身上马,孤身一人返回阵列后方。

法卫法师依旧快去后退,但阵型完整非常有序,格雷格很快就发现了问题,肝火立刻就旺了起来,可就是见不到方汀本人,只好杀敌泄愤。

杀了一层狮卫骑手后,肯特将军终于看到了方汀本人,后者已经站在一处安全地带准备施展某种法术。格雷格跳下坐骑边走边喊:“莱森,出什么事了?我看到你的人被骑兵追赶。”

方汀以为格雷格是特地来关心他的:“哦,是狮卫人——”

“为什么你撤得比懦夫还快!”格雷格对着方汀的正脸乱吐唾沫星子,后者缩了缩脖子,把双下巴都挤出来了。

“法师需要绝对安全的距离才能施展本领!”方汀突然往前一小步,“不要对我的指挥指手画脚,你离开前线多久了?”

格雷格和方汀瞪着对方,但战局转瞬即逝,狮卫部队已经成包围的形式开始逐渐反击,尤其是暂时失去指挥的法卫步兵产生了不小的混乱,无法维持阵型。

狮卫的炼金术师拿出一些灰白色的不透明药瓶抛进战场,狮卫人一看到这些瓶子就知道里面有什么,连盾牌都抛弃了,双手死死捂住口鼻、闭上眼睛。

格雷格正在往前线回赶,刚想提醒士兵如何应对,一个鲁莽的法卫人就踩碎了一个瓶子,刺鼻的汽雾弥漫开来,仿佛有个可怕的魔鬼把辣椒往你的眼球里按。毫无准备的法卫人纷纷捂脸惨叫,眼泪流个不停。

狮卫全军奋力而起,终于把双腿从泥地里拔了出来,闭着眼睛和敌人扭打在一块,不管是敌是友先抓过来全部砍翻。

法卫人一排排地倒下,等怪雾过去,狮卫人全都流着眼泪剖开敌人的肚子,仿佛是在怜悯他们。斯托卡大声命令同胞睁开眼睛,战局已经明朗,花费一些时间后,庄园守军几乎倾巢而出,吼声中带着压抑许久的欢欣。

格雷格重新跳回战场,他从天而降劈开一个狮卫人的头盔和脑颅,从他手里救回一个法卫老兵。老兵感激地看了将军一眼,但格雷格没有时间给他安慰,因为一阵箭雨朝着战场降下,老兵眼窝中箭,仍然离开了人世。

“撤退!”

格雷格下达了他最不想下达的指令,法卫士兵开始收缩,放弃包围邓洛可庄园的细长阵线,希望能在狮卫人攻到眼前之前集结出有纵深的阵型。斯托卡没有给格雷格这个机会,他像一名抚弄竖琴的优秀乐手,左右翼的士兵如同乐音一阵一阵地向前,穿插如法卫人的薄弱点。一排法卫士兵刚想组成阵型,就被冲进来的两名狮卫骑手搅乱,法卫人都来不及应付,背后又追来一排长矛,把他们逼在一起。

方汀待在战场上最安全的位置,目睹了格雷格失败的全过程,心里多少有些愧疚。我这是在战场,他想道,我的同胞在为我的心事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下令法师团释放火球掩护友军撤退,这一次法术都精准地命中了敌人,格雷格往身后一看,露出“早该这样”的表情。

离开时,格雷格站在全军最后阻止狮卫的追兵。他见到一名骑手最先与自己接手,那是个年轻的狮卫人,还不知道格雷格·肯特对于全王国到底是怎样的名号,拼尽全力挥舞长剑朝他砍去。格雷格略微半蹲压住中心,双手握住与他默契无比的长剑,就在敌人的利刃挥下来的一刹那,格雷格如同腾越出海面的鲨鱼一般率先将对方的右手砍下,但自己的右肩还是被战马撞着,失去重心后退了几步,最后用手稍微撑了一下。年轻的狮卫人痛苦惨叫着跌落马下,脖子也摔断了。

其余的狮卫追兵有些动摇,斯托卡也不让他们追了。老伯爵骑着战马悠悠地晃到追击停止的地方,和自己的老对手稍微叙叙旧。

“相处愉快,肯特将军。”

斯托卡举起长剑,带着他的士兵们一起为来之不易的胜利欢呼。格雷格刚在吕讷面前夸下海口就吞下败局,布满血丝的双眼瞪着前军,可惜看不见最前端的方汀公爵。

法卫部队收缩之后回到庄园的正前方,一场小胜几乎解决不了邓洛可庄园的困境。斯托卡不指望邓洛可回来,并在庄园外扎营。法卫以为敌人有援军,不敢再拖长了进行包围。

格雷格准备在平地上和斯托卡决一死战,在此之前必须解决方汀的问题。关于上一次战斗中公爵的反常失误,不少将领和爵士都有些不满,而他自己将它解释为还没有适应前线的氛围。

“陛下刚刚将我调来前线,”他说,“我的人还需要时间。”

格雷格叹了口气。“莱森,我们是朋友。陛下把你调到前线是不信任你,你应该用战功来证明你的忠诚。”

方汀沉默半晌。格雷格了解他,现在方汀可能在思考自己的处境。奥术大师最后只好两手一摊:“我会配合你的。”

格雷格动了动眉头,为方汀铺开战略地图:“很好。”

两人在营帐里谈了大半天,直到月亮从乌云中探出来。方汀挡开帷幕出去呼吸新鲜空气,格雷格收好地图才跟出来。

“这才一年不到,”方汀看着属于狮卫的月亮,“法卫人已经站在邓洛可大师的庄园前了。”

“陛下有称王的才能。”格雷格蹲在自己的好友身边嚼罂粟壳。“看来伊斯滕的几个儿子里没有人能与他并称。”

老肯特说到吕讷的时候,总是带有些许尊敬和骄傲,在狮卫人里实属罕见。方汀摇摇头:“有没有才能,做父亲的最为清楚,十一世陛下会选出最佳的一位做自己的继承人。”

格雷格撅起嘴耸肩:“我不这么认为。就像我们面前的斯托卡,他的儿子已经把庄园丢了,拖儿带女不知道躲去哪里。你呢——公爵大人,你觉得你的儿子是块学魔法的料吗?”

方汀被说中了心事,他家的臭小子偶尔会把奥术书当作擦鼻涕的纸。公爵老脸一红:“那雷斯垂德呢,如果你找到他了,吕讷陛下就如虎添翼了。”

说到雷斯垂德,格雷格突然不说话了。老肯特喜欢说话,方汀觉得沉默里有着他的难言之隐。看来我们处在相同的境地,方汀这么想着,跟格雷格一起仰望不再落雨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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