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昭愕然的看着她的泪水。

一个问号从脑壳里冒出来。

？

挨打的是我啊！

你咋先哭上了？

文昭哑口无言，他向前走了几步，想靠近一些问问这个像是认识自己，但从一开始似乎就没打算正常交流的姑娘。

“我说你……”

安黎青手腕上的秩序石忽然闪烁起来，一阵强光之后，吠云雪犬再次出现。他强行摆脱了秩序石的控制，阻挡在安黎青和文昭中间。

它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扑上去，只是在原地摆好了架势，低沉的呼噜声从嗓子里发出来，作为一种警告，让文昭停止前进。

它用自己的灵念告诉安黎青，让她走远一些。

灵体和主人之间的交流没办法像语言交流那样清晰，因而它只能简单的告诉安黎青，这个人有危险。

刚才在院中和安黎青玩耍的时候，它就察觉到了。

文昭身上的气息极为不正常。至少有三种动物的血腥味不说，其中一种还是森灰狼的。

它深知这种灵体的凶猛程度，即便是一只都难以招架，更何况，文昭身上的森灰狼的气息分别来自四个个体。

这些气息混合在一起，小雪作为安黎青的保护兽，断然是不可能轻视的。它不知道文昭的气息从何而来，但身为拥有超属性的上灵种，它对自己的直觉有自信。

这人很危险。

而文昭和它交手的三回合更让他加深了这种念头。

他不仅能抵挡住自己第一次扑击和第二次爪击，能找机会脱身，甚至在正面扛了一发冰封之后，还能基本完好的站在这里。

这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

虽然就在眼前，它仍然觉得不可能。

而且，自己明明已经将他的手腕处打成骨折，可现在看来，对应的位置不像是有重伤的样子。

反应迅速，攻防皆高，恐怕还有回复手段。

强敌无疑。

小雪呲了呲牙。

自己自从被选为守护灵，一直备受安黎青照顾。而后者一直在学校和家中，基本用不到自己来保护。以至于自己始终像个普通的宠物。这次难得有机会，它绝不肯轻易放过。

刚欲再冲上前去，它忽然感到头皮一紧。

“你——在——干——什——么——”

愤怒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安黎青狠狠的揪着它的耳朵往后拎。疼的小雪嗷嗷直叫，约莫十多秒，安黎青才松手。

“呜呜呜……”

小雪转过脸来，狗头上是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满是委屈和不解。

在干什么？当然是保护你啊。

安黎青比它更想哭，一边拍着它的狗头，一边不忿的骂道：

“你在干什么啊！犯什么糊涂？白搭了这么大这么圆的眼睛，怎么连曾经的熟人都认不出了？”

“他是昭昭啊！昭昭……除了我，只有他曾经骑在你的背上。你都忘了？”

“难道你要我把最后一个朋友……最后一个人类朋友也要赶走吗？”

“你为什么……”

安黎青越说越委屈，到最后，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腿里，周身微微颤抖。

昭昭？

小雪疑惑的回过头去，认了半天，才隐约看出了些相似之处。许多年没见面，早就已经生疏了。而它作为犬型灵体，主要是靠气息而不是视力来识别人的身份，自然不可能很快认出来。

可……

它还是不能释然。

尽管曾经也让文昭骑在背上，那也是安黎青要求的。它自己对文昭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印象。

更何况他现在满身是血腥气。怎么看都不像善茬。作为守护灵，它知道有一些危险是人类无法察觉的，而这解决这部分危险，就是自己的天然义务。

令它为难的是，自己还有另一个天然义务，就是遵循主人的命令。

现在两者矛盾，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君就在面前，自己当着面抗旨，未免太嚣张了点。

权衡了一下，它收起了亮出的獠牙，退回了安黎青身边。用自己的脸蹭了蹭安黎青的手。

见小雪没有继续选择对抗，安黎青的情绪平复了一些。她摸了摸小雪的头。

“我说你……”文昭郁闷的再次开了口，这姑娘也忒墨迹了。

他从他们的对话中，基本上能猜出这个姑娘的身份。就是安部长的女儿。她们说是晚上到，安镜年也提到过一句可能更早。现在是傍晚，时间基本对的上。

而且，既然是在研究所的宿舍前院玩耍，也不会没有缘由。

他想打个招呼。

虽然对这位姑娘毫无印象，但是毕竟是文缘上司的女儿，打好关系总不会有坏处。

至于身上的伤，都知道对面的来头了，他也不打算再追究。追究下去毫无意义。太过于在意反而可能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是姑娘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对不起！我之后会赔偿的……实在对不起……”

丢下了这么一句后，就跑回院子中去了。青色的裙子跟着她急促的步伐一同摇摆着，消失在大门口。

只留下文昭一人在风里凌乱了半天。

他不理解。

道歉就道歉，你跑什么呢。

怎么赔你还没说呢，你扫我还是我扫你啊。

诚如安镜年先前所说的，她的行为果然很难理解。

文昭明白了一个新问题，自己需要面对的除却森林的危险，系统的未知，王逸那样的敌人，文缘这样的亲人，还有一类人：

同龄人。年龄段很低的同龄人。和自己真正的思维年龄有着巨大的差距。

俗称代沟。

路人他可以不在意，但必定会有越来越多安黎青这样的，需要长相处的存在。

“小孩子吗……”文昭仰起头，他记不太清自己作为小孩子时的想法了。说到底，他都不太清楚什么程度算是小孩子。哪怕是回想起自己十八岁之后在大学中做的很多事情，他也会尴尬的在鞋垫上抠出个三室一厅来。

而更不用说安黎青只有十二岁。

其行为逻辑和自己总是有区别的。

也许她天才的头脑能让她掌握超越年龄的知识，但很多东西最终还是要用时间去解决。比如成熟的处理眼下这种事情。

而自己，恐怕也不能总是以自己的想法去揣测他们。在曾经的世界，漂泊了十多年，让他对很多事情都不再有丝毫的兴趣，感情也好，梦想也好，朋友也好，家人也好。

这些他都淡泊了，最开心的时光就是对着夕阳，在躺椅上摇晃。旁边放一杯没有酒精也没有糖分的饮料。

然而。

到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会重回自己的生活，容不得自己拒绝。

就像安黎青。如果是以往的自己，他才懒得照顾一个小姑娘的情绪。

可如今，他必须照顾。

半步中年的自己要回头，重新做回一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