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牟县令不是个人物,但他的主薄陈宫可是个了不得的英才。
刘强昨天与郑东分手后,一时有些四顾茫然的感觉,沉重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不敢怠慢,走到尉氏与中牟交界处,已是深夜。尽管疲累不堪,与几个百夫长商量后,大家都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本着谨慎的态度,一致同意,吃点干粮,稍事休息,继续赶路。第二天上午,找到了那个长亭,他们才安下心来。
让他们在中牟等待,郑东是有考虑的。看过三国的都知道,中牟县令叫陈宫,也是一个大才,自己并不打算招揽他,会会还是可以的,倒要看看孤耿一世的陈宫是个什么样子。
虽然离着中牟有十里路的距离,八百多士兵还是引起了陈宫的关注。
这一带战事已经持续了几个月,陈宫作为汉末有数人才,岂能等闲视之,早就安排了各路打探消息的人马。刘强这么多人一驻扎下来,消息就传到了县里。
他现在担任的职务是主簿,还不是县令,肩负着与军队的联系。责任所在,他带着几个衙役,赶到了刘强他们驻扎之地。
与哨兵交接后,陈宫问道:“你们是谁的部下,到此何干。”
刘强早有吩咐,哨兵不敢自专看,“我跟主薄大人说不清楚,请您跟我去见曲长。”
刘强其实也没敢实睡,只是枯坐在营帐中‘钓鱼’。
陈宫到了军帐,刘强便把郑东交代的话回给了陈宫,“我们是骑都尉曹操的人马,此行是军事机密,不方便告诉地方。”
陈宫一想,阳翟战事这么顺利吗?难道曹操有未雨绸缪之想,安排人马先行一步去广宗。他做梦都没想到,波才已被打散,黄巾居然还敢大摇大摆驻扎在县城旁边。
“可要县里怎么配合?”陈宫问道。
刘强:“上面有交代,我们不敢骚扰地方。”
没问出什么破绽,陈宫欲回时,从一个破军帐前经过,刚好看见几个工匠夹在士兵中间,他顿时起了疑心。
工匠一般是随中军行动,就是曹操亲来,也不可能带着工匠。
他叫醒一个工匠问道:“你们怎么夹在行伍之中。”
工匠迷迷糊糊地回答:“我们是给将军府做工的,怎么走,都听长官吩咐。”
刘强还是没有经验,军营就不该让陈宫进来,这才是行军的规矩,这样才能避免军机的泄露。要是这样,工匠的事怎么轮到他来发问。
工匠的回答一下就露出了破绽,陈宫不动声色,“哦”了一声就出了营地。
回到县里,他不敢怠慢,马上向县令汇报了此事。
县令乱了方寸,问道:“公台(陈宫的字),这可怎么办。”
长社胜利的消息已经传过来了,但具体如何,尚不太清楚。陈宫是谁,到底是汉末顶级军师之一,一下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他不慌不忙地说道:“这应该是一群败兵,而且没有头领,一个曲长不可能带这么多的兵。只是怎么有这么齐整统一的官军着装,难道就是偷了长社的哪些兵。“
”这不重要,看他们的情形,似乎不像是要攻城,县令可以放心。但也不能让他们轻松离开这里。”
县令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既然他们不打算攻城,我们何必多事,静观他们离开不好吗?”
陈宫心里一晒:“县令,一群败兵,又无头领,正是送给你的功绩。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见到有功可立,县令动心了,“军伍我不在行,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陈宫轻蔑地一笑,说道:“一群惊弓之鸟,不足为奇。我要摆开阵势,活捉他们。”
县令扣了扣自己的耳朵,不会是听错了吧。他犹疑说道:“原来训练有素的县兵都被征召,现在的几百县兵,操练还未到位,守城尚且勉强,怎么活捉九百黄巾,他们都是临过阵杀过人的。”
陈宫:“为防黄巾偷城,我们不是征集了两千多壮劳力嘛,库里还有一千多套铠甲,让他们穿上,以壮声势。至于那部黄巾,惊弓之鸟,虚弦可捉。”
午时初(上午十一点的样子),一声鼓响,城门大开。饱餐一顿的两千士兵,蜂拥而出,旌旗招展,鼓声隆隆。一到长亭,就与刘强他们对峙起来。
打仗,刘强他们不怕,都是死亡线上活下来的人,要他们做主,就有些抓瞎。是不顾一切冲破敌阵,还是坚守阵地,等着官军进犯。没人指挥,他们打不定主意。
陈宫一看,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个什么阵势,横不成列,竖不成行,三三两两,松松垮垮。
他是大师级别的人物,看不透敌军态势,如何敢浪战。大意了,太大意了。
他们的营地扎得歪歪扭扭,睡像乱七八糟,军中可由人随便出入。从黄巾一贯表现来看,无论如何得不出精兵的结论,至少不是一支纪律严明的部队。
那是陈宫不知道,他们不仅没有像样的营帐,而且两夜一天没合眼。
陈宫正要推说他们准备去阳翟,将这件事情蒙混而过。县令不管不顾地开了口:“呔!不知死活的峨贼,皇甫将军已经围了阳翟,你们的首领波才法网难逃,还不放下刀枪,重做良民。”
刘强茫然,不知作答,但分明不是县令能说动的。
县令看到这样的情况,以为他们怕了,回头看看陈宫。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县令开口,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犹豫不得,气势上要是输了,让黄巾看出破绽,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终究也是一群农夫,除了勇猛,军伍训练应该还不如五百县兵,那种队形,也许是无意中所为。
陈宫大喝一声:“县尉,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说着,带头冲向敌阵。
见到主薄带头,县尉不敢落后,陈宫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到时秋后算账,自己必遭瓜落。
他也大喊一声:“将士们,随某杀贼。”
一群有指挥的农夫,对阵一群指挥不力的黄巾,就这样乱战起来。
陈宫虽然带了头,可他不是莽夫,自然不会陷入阵中。
骑在马上,四下打量,他越看越是心惊。这群看似杂乱无章的黄巾,实际分工精细,进退有序。
除了县兵还能支撑,其他的不到一合,就死伤一片,纷纷逃避。继续下去,不要说什么活捉他们,自己的命也得留在这里。
到底是陈宫,临危不乱,最终还是让他看出了破绽,黄巾虽勇,但那个与他对话的曲长,只在几个匠人边上,好像有什么关碍,再好的战机,也不肯离开。
他高呼县尉:“去抓那几个匠人。”
一时间,刘强投鼠忌器,手忙脚乱,顾得了对阵,就顾不了匠人,被县尉杀得节节败退。
陈宫见机会来了,在马上张弓一射,箭头奔着匠人而去。
刘强没有随身盾牌,想起郑东的吩咐,只得一把推开匠人,替他挡了这箭。
主将负伤,场上形势只是稍稍乱了一下。对阵官兵却越战越是胆寒。这都是什么兵,死战不退不说,就是长官中箭,好像也没影响他们的士气,还是不紧不慢地一个档,一个刺,剩下一个四下游走,面前官军,无一合对手。
陈宫知道碰上了百战精兵,这样的兵,皇甫嵩能对付吗?怪不得偷了长社。
不知进退,如何称得上大师,趁着刘强受伤,陈宫断喝一声:“边战边退,退到城头,用投石机砸他们。”
看到迅速撤退的陈宫,几个百夫长面面相觑,追还是不追,这是个问题。如此大败敌人的机会,就在他们的手里白白溜走了。
但凡有一点军事见识,陈宫就得挂在这里。能怪刘强他们吗?他们放下农具才几个月,都是不识字的农夫而已,眼睁睁地看着陈宫他们退回了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