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如此惊慌?”萧煜理了理衣袍,好整以暇地望着满头大汗的老曹。
“襄贲县、缯县还有盱眙县的三位县令被闹事的世家子弟打成了重伤,被人抬到郯县公廨来,要向您讨个说法哩!”
萧煜目光一顿。
他记得没错的话,这三个县的县令都是他安排上去的寒门子弟。
“他们身在何处?”
“正在正厅呢,那些闹事的世家子弟也跟过来了,还有个带了一千私兵,正在公廨之外,嚷嚷着要您也给他们个说法!哎呀郡丞您快去吧!”
众人来到正厅的时候,一行人争吵的不可开交。
其中三个躺在担架上,被打的鼻青脸肿,腿都骨折了的人尤为显眼。
当他们看到萧煜的时候,纷纷眼睛一红:“郡丞!”
萧煜目光一沉:“谁打的?”
“我打——”
旁边,一个身形略微臃肿的青年昂着下巴,正要朝萧煜炫耀,余光忽然瞥到了面无表情的嬴晚舟,那最后一字生生被口水呛了回去。
“柔柔柔柔……柔嘉郡主!”他惊得睁圆了眼睛。
柔嘉郡主怎么在这里!
旁边认识他的人:“……”
你逛秦楼逛傻了吧,柔嘉郡主专门为了萧煜来的,还送了五万私兵给他。
这可是郯郡人尽皆知的事情。
“见到郡主还不行礼?”兆玉瞥了一眼这小胖墩。
于富贵,也便是小胖墩还有一众人忙不迭地跪到了地上,朝嬴晚舟行礼。
兆玉搀扶着嬴晚舟坐到主位,再奉来茶水,这才淡淡开口:“起身吧。”
众人这才战战兢兢地起来,而于富贵也没有了刚才骂人祖宗十八代时嚣张的气势。
“郡丞,您要为下官做主啊!”缯县县令哽咽着开口。
萧煜入座,端着茶盏小抿一口:“先不急。幼度。”
“在!”
“这几人公堂出言不逊,拉出去一人十杖。”萧煜放下茶盏,指了指连于富贵在内的五人。
诶,你说巧不巧,这五人之中的四人,就是方才骂人骂的最狠的世家子弟。
而另一个人,则是用了某些不正当的眼光看着嬴晚舟下巴往下的某个位置。
萧同志望着脸色惨白的那几人,面带微笑。
当看到某个人时,脸上笑意更深。
小郡主都还没十八呢,你看个棒槌!
禽兽。
“郡丞,郡丞宽宥啊!郡主您帮在下说说情啊郡主!”
于富贵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萧煜和嬴晚舟磕头。
许是磕得有点用力,小胖墩的五官都有些变形。
嬴晚舟看得眼皮子一跳,不着痕迹地朝萧煜那边挪了挪。
萧煜捂住小姑娘的眼睛,淡淡开口:“幼度,还不拉下去。”
谢玄不再犹豫,喊了几个人将这五人全部拖到外面。
“闭眼。”萧煜温声开口,伸手转而捂住嬴晚舟的耳朵。
嬴晚舟乖乖比起眼睛。
谢玄快准狠地打完十杖,这几人撅着滂疼的屁股进来,正要哭嚎,看到萧煜凉凉地瞥过来,齐齐噤声,规规矩矩地跪在了地上。
“好了,有何事且都说来。”萧煜放下手,看向那三位县令。
三个县令被萧煜突如其来的一顿操作给看呆了,然后暗中感慨。
论治纨绔,那还得是萧郡丞啊。
三个县令面面相觑,最终有缯县县令道出事情的来龙去脉。
又听那五个世家子弟讲了一遍,萧煜登时明白了前因后果。
据大夏律令规定,男丁年满十七,未过六十者,皆要服徭役。
大夏的徭役主要分两种,一种是杂役,主要从事个州府之内的杂活差事,譬如修建筑,筑长城,修缮大坝之类;
这一种便是兵役。
好一点的被分配到京城去做卫士,保卫都城,守护皇宫和陵园,或为住在京城的诸位勋贵服务——这里的将士鲜少打仗,且待遇好,俸禄丰厚。
坏一点的呢,就会被分配到边境,戍守长城,抵御蛮敌——
这里待遇略差,俸禄绵薄不说,将士们还要长年累月地征伐四方,有的时候碰到好大喜功的皇帝,还要主动离开镇守的关门,四处开疆拓土。
于是戍守边境的将士,往往多是马革裹尸还,鲜少有回来的。
但真正能回来的,多能封官加爵,并靠二十等爵免去徭役。
所以后者的利益,是让那些要服徭役的世家子弟又是兴奋又是害怕。
而这几个世家子弟,已经到了二十岁,都还没有服徭役。
原因无他,他们胆子小,害怕被分配到边境去戍守长城,一个不小心嗝屁了马革裹尸还。
于是一直赖在家中,仗着自己世家子弟的身份胡吃海喝,靠着硬实的后台强行躲过了三年的徭役。
而到了今年,因为萧煜的到来,那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负责徭役的官吏都被换的差不多了,新来的人都因为有萧煜做靠山,而不怕这些世家子弟,便将他们的名字报了上去。
这不报还好,一报这几个世家子弟直接炸锅了。
有没有搞错啊,他们是世家出身的诶,为嘛要去边境服役啊!
这些人脑子一热,纷纷闹到了各自县衙的公廨中,还将这三个县的县令给打成了重伤。
三个县令好歹也是寒门出身的子弟,虽然不受待见,但也没被人打过,这被打成了这样,哪里忍得了,当即就来了郯县,要状告这五人蓄意伤害朝廷官员。
而其余世家子弟一听到他们要去找萧煜告状,热过头的脑子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嗖的一下就清醒了过来。
这要闹到萧煜面前,那还不完犊子。
五人聚在一起,商量了片刻,其中一人出了个主意,让其中一个带上家中私兵过来,强势逼迫萧煜免去他们的徭役,不然就将他的脑瓜摘下来挂郯县城门口上。
于是于富贵就带了一千私兵过来,所以才这么趾高气昂地在公堂上骂人。
听到这里时,嬴晚舟的眼里已经有了几分不高兴。
把脑袋摘下来挂城门口上……当那郊外的五万私兵都是残障人士吗?
“诸位可知,大夏律令明确规定,凡为大夏男丁者,一生须得强制服役一次。无论庶民,寒门,乃至世家贵胄。”萧煜摩挲着下巴,缓缓启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