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廨以后,想起纪复的话,萧煜思忖片刻,托人从兰陵县那里带来了一份卷宗。
卷宗上记载,原身先父,也便是萧老将军自少时起便与还是世子的徐王相识,两人一同去边塞服役时成了生死之交。
后来齐齐攒了军功回来,一个沿袭爵位成了徐王,一个靠着军功封为彻侯。
后来萧家军每每出征,都是徐王负责运送他们的粮饷。
十三年前最后一战从边疆回来时,萧老将军接到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说在边疆戍守的萧家大郎被围困,要他带兵去驰援。
彼时萧老将军身边只有三千子弟兵,且都受了伤,但想着对方是自己长子,老将军还是奔赴大夏北境。
就在这去支援的路上,老将军半途暴毙,那三千子弟兵也下落不明。
其妻闻讯,动了胎气,早产诞下遗腹子,而后撒手人寰。
那个遗腹子,也便是原身。
萧煜觉得很不对劲。
按道理说,萧家军每一次出征都会有家臣记录在案,那么原身长兄不可能不知道萧老将军的战事儿,也不可能不清楚他身边带了多少兵。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即便是要请求支援,也应该是向最近的诸侯请求驰援才是。
可偏偏他选择了离得最远的萧老将军。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萧煜想查十三年前的事情,可发现这十三年前的事儿好像被谁抹去了一样,除了萧老将军,谁的相关文献都没有留下。
对此,他专门休书去询问了萧老夫人。
萧老夫人回信说,当年放着这些文献的卷宗都还没有送回来,负责送信的斥候便下落不明了。
紧随其后,萧氏子弟便接二连三地陨落。
而对于这件事,萧老夫人她们这么多年也一直在查。
只是每次要查到什么时,负责探查的斥候总是死于非命。
萧老夫人深谙事情不对,害怕继续查下去,唯一的宝贝孙子也要夭折其中,与其他宗妇商议之后,便只得将此事暂缓下来。
这一缓就缓了很多年,直到现在萧煜重提此事。
萧老夫人说,她查到的最后一点线索,就是徐王给萧老将军送粮。
看罢萧老夫人的信,萧煜默。
纪复是徐王扶持上来的人,如果徐王曾经对萧老将军做过什么,依照他说的那些话,难道纪复是在……
可还有个事儿。
兰陵萧氏好歹也是上品世家——能够不声不响截胡上品世家家臣,并将之抹除的,这大夏应该没有几个人吧。
夜深人静,少年扣着桌案,看着萧老夫人给的书信和卷宗,陷入了沉思。
一夜无眠。
……
在徭役的诏令下达后,郯郡在家的老人明显翻了一番。
他们为了感激萧煜,在郯郡内搭建了一处祠堂。
祠堂里供奉的石像,便是这个少年郎。
但是来供奉的人多为庶民与寒门,从无世家子弟。
直到十七日。
一个世家子弟醉酒来到萧煜祠堂,在这儿闹了一通后摔倒了萧煜的石像,并从从他的石像后面摸出一块布帛。
布帛上写着——
“镇妖宝符,压邪祟于此。除此邪祟,可解大旱。”
看到布帛上内容的人纷纷面色一变。
这里是供奉萧煜的祠堂,布帛在这里被发现,岂不是说萧煜就是那邪祟?
而且更关键的是最后面一句话。
可解大旱……
“这是老天爷给我们的提示!萧煜一定是妖孽转世,才断了给老天爷的祭祀,才让这徐州大旱!一整月丝玉不降!”
“杀萧煜,除邪祟,解大旱!”
“……”
“……”
那世家子弟高高举着布帛嚷嚷,过来围观的人听到这话,纷纷神情微妙。
也有秉着吃瓜态度,生事儿不嫌事儿大的,也跟着喊话。
又因为大夏信奉神灵,所以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很快便传遍了郯县。
百姓们大半不相信萧煜是邪祟,小半将信将疑,小半想着这些日子来的大旱,还有日渐枯萎的庄稼,也忍不住加入了讨伐萧煜的行列。
他们围堵在郯县公廨前,要把萧煜抓去火祭给老天爷,以此来求得老天爷的宽恕。
更有甚者,打算先恢复火祭,先用奴隶的人头来平息老天爷的怒火。
彼时的嬴晚舟和兆玉已经回了琅琊郡,公廨之中只有萧煜和谢玄。
听到这件事情以后,谢玄气不打一处来。
“荒唐!主公怎可能是邪祟转世!一定是有人污蔑!不行,我要找他们说理去!”
谢玄正要出去,被萧煜拉住。
“对付这种事情,我们要用魔法打败魔法。”萧煜看了一眼旁边搬家的蚂蚁,随后笑眯眯开口。
谢玄:“??”
魔法?
什么是魔法?
好吃的吗?
萧煜不紧不慢地走到公廨大门前,一下推开大门。
原本十分喧闹嘈杂的大门口,在少年出现的那一刻全部噤声儿。
他就像是带着一层说不上的威压,只这般轻轻扫了一圈,众人便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有的人越发肯定萧煜就是邪祟转世了。
“既然徐州不雨,那本官作为郯郡郡丞,代行郡守之职——即日起本官便去祭台祈雨。一日不落雨,本官便一日不走。若七日之内不落雨,本官当自刎问长天。”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萧煜还能祈雨?
真的假的?
在人们惊讶狐疑的目光中,萧煜不紧不慢地走向祭台,对着那高耸入云的青铜柱微微作揖,而后撩开裙摆跪了下来。
百姓们跟着过来围观,见到萧煜跪下来,想到他之前为他们做的事,一个个不吭声了。
谢玄被挤在人群外,只能跑去另一边的阁楼,远远看着高台之上跪得笔挺的少年郎。
主公……
“放心,七日之内必下雨。”一道慵懒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谢玄侧头,冷不丁对上追风笑眯眯的眼睛。
“你怎的在这?”谢同志打了个激灵。
“萧郡丞这事儿闹得这么大,连远在兰陵县的萧家都知道了,我怎的不知。”追风打了个呵欠,看了看万里无云的长空,目光微深。
只要七日之内下了雨,那萧煜是邪祟的谣言便不攻自破了。
那些个蠢货,真以为用这么一招就能把萧煜拉下水吗。
要知道,背后护着他长大的人,可不仅仅只是萧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