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斗，你没在开玩笑？”

云霄看着李元认真的神色，很是怀疑。

“你一个刚刚化形小家伙，能影响圣人的想法？”

“没错。”

李元点点头，从云霄怀中跳出来。

麒麟崖下很冷，呼啸的寒风刮个不停，他抬头，看向崖顶，那是风吹来的方向。

两侧的崖壁很近，挤成一线天，晨曦洒落进来，天朗气清。

李元却没来由地觉得，这一线天光，像是一只发光的眼睛，冷冷俯察着崖底，没有丝毫温度。

他缓缓打了个寒颤。

……

云霄以为李元冷，从储物法宝中取出一套衣裳，给他穿上。

衣裳和她身上道袍一样是月白色，饰有淡金镶边，套在李元身上后像水一般流动，自动紧缩，但缩小到极限后，也还是有些肥大。

李元裹紧了身上的衣裳，回神说道：

“我有一些关于大道的理解，总结成一篇名为道德经的道章，想来能够打动太清圣人，让他放我们出去。

你先听一听，帮我品鉴一下。”

“好，你说来听听。”

抱着跟小孩玩闹的心态，云霄点头答应。

……

清了清嗓子，李元用稚嫩的童音背颂起了这千古名篇，道德经。

第一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话音未落，天地色变。

幽暗阴冷的麒麟崖下，漫天金光垂落。

金光中包裹着的，是一个个小小的婴孩，像传说中的人参果一般，双眼紧闭，手脚蜷缩。

这些婴孩把李元围在中间，场景诡异，李元头皮发麻，一股寒意沿着脊梁直冲脑门。

“这是什么？”李元颤声问。

“功德金莲！”云霄惊叹。

“娘娘你是说，我旁边这些是金莲？”

云霄理所当然，道，“没错啊，金色的莲花，还能是什么？”

在她的视角中，那些金光是万千朵金色莲花，环绕在李元身旁，呼吸般明灭不定，起伏律动。

“才说一句就引得天降功德金莲，这道德经确实不凡，不要停，继续。”

李元：……

虽然内心惊惧，但拜化形前的苦难所赐，经过万年磨砺，李元的道心早已无比坚固，他深呼吸几次，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没有告诉云霄自己看到的景象，狠下心继续吟诵道德经，这是他们逃出麒麟崖的关键，早晚躲不了这一遭。

第二、三句，“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空气开始扭曲震荡，云霄听到，宏大的仙乐不奏而鸣，虚空中有琴音流转，响彻崖底，空谷传响，经久不息。

而李元这边，听到的是包围他的，万千婴孩的啼哭。

下一句，“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云霄视角里，悠扬的琴音转为肃穆的钟磬，嗡的一声，像得到君王的命令一般，围绕在李元身旁的金莲齐齐绽放，吐出万千条虚幻的，闪耀着浮光的丝线，为麒麟崖底染上一层庄严的金色。

李元眼中则是另一番景象，婴孩们身上出现一道道裂纹，透着红光，逐渐弥漫全身，像是刚出窑的冰裂纹瓷器。

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最终演变成嚎啕大哭，哭声汇聚在一起，惊天动地，崖壁上的碎石震得簌簌掉落。

突然，嚎啕声戛然而止，因为那些形似婴孩的存在无声地爆开，化作一团团血雾，而后凝成细线。

漫天血红的细线有生命一般游动，像是极长的蜉蝣，在空中扭曲缠绕，向李元冲来。

李元面色大变，立即停止背颂道德经，但来不及了……

细线像是没有实体的幻影般从皮肤钻入他体内，最终尽数汇聚在眉心处，化作红色光团，安分下来。

……

“这是什么？”李元几乎虚脱，颤声问道。

“别担心，是功德之力。”云霄安抚，“天道认可了你对道的理解，认为你所讲的道德经对洪荒有益，所以赐下功德之力作为回报。

以往作出大的善举，例如阻止战争，救下大量生灵等等，才会被天道赐予功德之力。

仅凭一篇道章，便获得功德之力，我还是头一次见。”

她还沉浸在震撼中，这道德经，短短几句话，道法的变化无常，深邃渺远，便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而这样玄妙的道章，竟出自李元之手，他才刚刚化形啊！

云霄没少听师尊通天教主讲道，她感觉圣人水平，也不过如此。

……

李元低头，眯着眼睛，“这功德之力……危险吗？”

“怎么会？对仙人来说，功德之力能增加福源，温养元神和法宝，对凡人来说，更是能延年益寿，妙用无穷。”

云霄这样解释，紧跟着又面露茫然困惑之色，道：

“说来也是奇怪，我体内竟然没有丝毫功德之力，身上的法宝中也没有，也不知道我之前是怎么想的，以后要存储一些了。”

“别，千万别，相信我。”李元身子一抖，出言劝阻。

云霄愕然，歪歪头，“好吧，听你的。”

……

李元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思量起云霄对功德之力的评价。

能增加自身的幸运值，以及法宝的耐久度？

他揉捏着眉心，心里很是怀疑——这功德之力看着太诡异了。

也不知道我如果把道德经全篇都背下来，能有多少这所谓的功德之力？

传说女娲造人，天降无量功德，女娲借机成圣，真相又是什么？

……

以后再说吧，李元将乱七八糟的念头压下，当务之急是逃出去，功德之力没有在体内作怪就好。

他看向云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刚才我所说的，只是道德经的一部分。

如果能见到太清圣人，我先讲出道德经的上篇，勾起他的兴趣。

然后以下篇为筹码，交换我们的自由。

……

你看如何？”

“还分上下篇？”

“对，如果没问题的话，咱们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找一个能跟太清圣人谈话的机会。”

“这……确实有一定可行性”，云霄认真分析。

“至于和太清师伯直接对话……”

云霄取出一枚玉符，玉符之上阴阳二气流动缠绕。

“太清师伯在将我镇压在此地之后，曾问我是否愿意改投他人教门下。”

原来如此，李元心想，怪不得太清圣人会出手，原来是起了惜才之心

“那娘娘你……”

“我拒绝了，所以师伯给了我这枚玉符，说我若是改主意了，捏碎这枚玉符，就能见到他。

我本以为不会有用到它的一天，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

“现在，我们有了跟太清师伯直接对话的机会。

但机会只有一次，你如何保证你讲了上篇之后，太清师伯会对下篇感兴趣呢？”

……

沉默良久后，李元回答，“尽人事，听天命。”

嘴上虽是如此说辞，然而在心里，李元却笃定太清圣人会对道德经感兴趣。

一是因为，太清圣人，全名太清道德天尊。

这道德经，本来就是他的化身，老子，在未来写的。

时间点是封神之后，凭借穿越者的优势，李元提前让它现世，道德经与太清的因果纠缠极深，不怕他不感兴趣。

二是因为，道德经不仅仅是一篇感悟，更是太清将来谋划西游的关键一环，李元不信他不上钩。

……

只不过这些李元无法跟云霄明说。

唯一的变数，是圣人心思复杂，李元不确定太清被勾起兴趣后的反应。

……

“尽人事，听天命……”云霄低声重复一遍李元刚刚的话，释然地笑了。

“你说的对，小金斗。反正情况已经不可能变的更糟了，那便放手一搏吧。”

说罢，云霄捏碎玉符，一黑一白两道流光破空而出，呈首尾相连之势，盘旋环绕。

空间为之撕裂，一道大门出现在二人面前。

“走吧。”她说道。

李元刚想迈步进去，忽然感觉身体腾空而起，原来是又被云霄抱在了怀里。

“我自己会走路。”他抱怨道。

云霄捏了捏他的脸蛋，又揉了揉他的脑袋，幽幽地说，“可是抱着你我才安心，你化形之前我可是一直把你贴身带着的，习惯了。”

说完，她走进面前的大门，步伐从容而平静。

……

进入大门后，空间变换，他们离开了暗无天日的麒麟崖，来到一处新的空间，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眼前，

仙峰险峻，山坡崔嵬，野长灵珀，根接九幽，冠连太虚。

又有青松磐石洞，怪柏绕沙堤，红日近山高，陌水林涧阔……看得李元是眼花缭乱。

“此地是大罗山八景宫，玄都紫府，太清师伯的道场。”云霄在他耳边解释。

有仙童前来引路，两人跟随，进了正殿。

“烦请二位稍作等待。”仙童说道。

殿中的主座之上空无一人，太清圣人不在。

主座之下，却跪坐着一位中年道人。

看到他的瞬间，云霄身躯骤然紧绷，银牙紧咬，双目化作熔融的金色。

庚金之力破体而出，凌厉的气势炸开，席卷大殿。

中年道人掸了掸衣袖，慢悠悠站起，一手托方印，侧身看向云霄，眼中的轻蔑与敌意丝毫不加掩饰。

不用云霄介绍，根据道人手中的方印，以及云霄的反应，李元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阐教大师兄，原始天尊亲传，广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