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去，却见牛魔的肩膀上正插着那柄黑棍，犹如生根一般长出无数根系牢牢刺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半边身子都吸得干瘪了下去！

而牛魔却是用另一只粗壮手臂，以手中四棱长锏引动了天上一条粗如水缸的紫雷，狠狠地砸在了裴元德的身上：

“区区凡间妖魔，也敢与神对抗？！”

可怜那裴元德若单单贴身肉搏，依靠手中黑棍或许还有一战，可万万没想到这牛魔竟然能引动天雷，麻痹之下根本发挥不出多少力量，

只能将手中黑棍狠狠掷入牛魔体内汲取他的血肉，自己却被他一锏砸落，在猩红泥泞的地上被砸成了一片四溅的血肉！

江寒大吃一惊。

这牛魔虽与裴元德同样是元阳境，可操纵天雷已经让它战力大增，连诡异入魔的裴元德都不是对手。

更何况境界之间宽如天堑，以自己初入启灵境的修为、手中一把凡剑，根本砍不动这皮糙肉厚的老牛！

或许是裴元德身死，那黑棍没了血肉转化的来源，插在牛魔的身上终于没了生息，倒让这牛魔松了口气。

没去理会身上插着的诡异法宝，也懒得去看自己已经塌陷了一半、只剩皮包骨头的身体是如何违和狰狞，牛魔低下头来，望着江寒一声怒喝，迈开巨蹄就朝他撞来！

气势雄浑仿佛崩摧天地，这才是真正的“撞山”！

“坏了！”

江寒大吃一惊，转头就跑，再回头看时那牛魔已经恢复了原形，

一头足足有两人多高的巨大紫皮红纹蛮牛正低着它满是雷光涌动的牛角，朝着江寒死命奔来！

硕大牛眼之中满是疯狂杀意，仿佛要将江寒撞成与裴元德一样的碎肉，才能解它心头之恨！

眼前是刚刚过来时的那个山谷，左右根本避无可避。

而以江寒的速度，也根本避之不及！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江寒深吸一口气，猛然停步转身，面对撼动了整个山谷一般亡命奔来的蛮牛闭上了双目，如同等死。

可离得近些，他又猛然睁开了双目！

瞳孔一片血红，却满是慈悲笑意。

一个仿佛顶天立地的模糊身影出现在他的背上，正朝着奔来的牛魔微微颔首。

“痴儿！放下！”

冥冥中仿佛一声佛号，直令天地无声轰鸣。

一种无形波动携带着无数令人颤栗的气息随之猛然扩散开来。

这气息血腥、残忍、疯狂、堕落，却又满是庄严、神圣、伟岸、浩荡，让人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如同终于归家的游子一般卸下满心戒备，将这股气息毫不迟疑地全部接纳。

山谷周围，无数飞禽走兽、鬼妖精怪，朝着乱风山盆地方向纷纷跪下，低头哭泣。

连那牛魔狂奔的脚步也越来越缓，越来越颤抖，等到了江寒身前更是轰然下跪，放声嚎啕大哭：

“佛祖...佛祖在上！这五百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忏悔自己的罪过，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归天庭！现在您终于...终于肯原谅我了！”

江寒一怔，还没来得及考虑它话中的含义，便觉得灵台之上一阵波动。

那小镜中的佛陀投影，似乎正在缓缓消散。

连带着那面小镜也越来越模糊，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消失不见！

而他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周围的那股血腥中透着庄严神圣的气息也在缓缓消失！

这投影有时间限制，而且还是一次性的！

江寒情急之下握起长剑，朝着眼前低头的牛魔脖颈上便是狠狠一剑！

“铛！”

长剑果然应声折断。

“佛祖，您...您这是？”

牛魔抬起头，硕大牛眼中满是不解。

混乱正在渐渐消失，清醒的疯狂杀意正在缓缓回归。

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江寒心中一横，伸手握住还插在牛魔身上的那根黑棍，只稍一用力便仿佛有无数银针刺进了他的掌心，

连带着脑海中也多出了一阵没来由的疯狂尖笑：

“又一个！哈哈，又一个！又可以喝血了！”

“凡人！你，渴望力量吗？！”

...

“你...你不是佛祖？”

牛魔终于反应了过来，但眼中依旧半是迷惑半是挣扎。

江寒来不及考虑许多，大喝一声便将那黑棍从牛魔体内拔了出来，并在它终于恢复清醒的瞬间，将黑棍狠狠刺进了它的脖颈！

“哞！！！”

牛妖吃痛，发出一声大吼，仿佛响彻天地！

江寒仅被它口中喝出的腥臭罡风一吹，便瞬间被掀翻了数十米远！

“你...你不是佛祖！你是骗子！骗子！！”

黑棍就插在它的脖颈上，疯狂汲取血肉！

而江寒的脑海中却是一阵刺痛。

一种暴戾之气伴随着无穷的力量感从他体内深处升起，让他整个人头疼欲裂，几乎失控！

“这他妈...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

他大吼一声，整个人痛苦得在地上来回翻滚，脸色苍白汗如雨下。

他惊恐地看到自己的身体似乎也在阵阵肿胀、蠕动，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不断膨胀、下一秒就要破皮而出！

“不，我不能死在这...我刚从另一个世界莫名其妙地过来，不能又莫名其妙地在这个世界死去！”

江寒目眦欲裂，脑海中又浮现出刚刚裴元德变成的怪物模样。

可那股莫名的戾气却已经席卷着无尽黑雾，朝着他的灵台袭去，仿佛要沾染他的最后一丝清明！

“不！！”

嘭！

黑雾撞开灵台，直扑他最后一点残存的神智。

然而在这时，悬挂在空中的那面八角铜镜突然光芒大作！

那无尽的黑雾，以及黑雾中包含的戾气与疯狂、血腥、堕落，都被那面镜子犹如鲸饮一般，化作漩涡全部吸收掉！

江寒汗如雨下，头疼的感觉却慢慢消失。

身上诡异的变化也渐渐平复，只剩皮肤下若隐若现的金光。

他勉强起身，感觉身体如同透支，但整个人已经完全恢复。

刚刚的痛苦就好像是一场梦。

“这是...”

他闭上双眼，意识沉入灵台，却看见那八角铜镜中黑雾翻滚，但很快颜色渐渐恢复正常，最终又变成了一面光滑明亮的镜子。

一行小字在镜面上再次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