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自动寻路系统。

路明非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别的，就是网络游戏里常有的配置。为了防止玩家找不到目标，很多游戏都会做出这么一套指引玩家方向的提示。

“看你的眼神是成功了。”

路明非这才注意到，渡边的瞳孔颜色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变成了幽深的黑色，宛如乌鸦。

“真羡慕你们可以使用这种神奇的力量，要是我也会个隐身的言灵就好了。”乡仓教授在旁边啧啧赞叹。

“你是想去女澡堂？”路明非下意识开始飙烂话。

“小时候这么想过，但现在……我都结婚了，女澡堂有什么可看的？”教授回答得很坦然。

“哦，哦……我还以为你是那种老色鬼呢。”路明非本来想这么说，但他在最后关头把话憋了回去。

“教授居然是已婚人士，我还以为你这么不惜身的资本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呢。”渡边意外地看向乡仓教授。

“不，我不惜身的资本是给自己买了高额的意外保险，足够我妻子儿女吃一辈子。”乡仓教授一脸凛然。

“那你对家庭还挺负责的。”渡边做了个总结。

“当然，这是从我祖父那一代就开始的优良传统，肯定不能在我这一代就丢掉。”乡仓教授耸了耸肩，“走吧？十一点半咯，再不走就赶不上正午了。”

“依旧是你带路。”渡边也没有继续扯淡。

路明非也没有意见。

还是正事要紧。

其实使用过刚才的言灵之后，渡边就应该和自己一样，对如何前往山洞了如指掌才对，根本用不着请乡仓教授带路，不过，渡边这么做应该是有她自己的考虑。

路明非很快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既然巫女小姐能够使用“自动寻路”的言灵，为什么在旅馆的时候她却要让自己带路呢？

而且……

“这个言灵和‘旧日的影像’有什么关系？”路明非的疑惑还是没有得到解答。

“‘言灵·勘破’的主要功能并不是找寻道路，那只是附带的，有时候也可能不会起效果，它自始至终都是用来对付幻觉的。”渡边仿佛才想起来似的，用手指掐了一下山根，她的手法很特殊，居然发出了类似打开汽水瓶盖的一声“嘣”。

“这么说，‘旧日的影像’也是幻觉的一种？”路明非问。

“当然，就算影像看起来再真实，毕竟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不是吗？”渡边回答，“这当然算是一种幻觉。”

“原来如此……根本没听懂！”路明非很诚实。

“不必勉强，马上你就能体会到了。即使是死去神明的‘结界’，也会产生‘旧日的影像’。”渡边提醒道，“这个时候我反而会羡慕乡仓教授了，他永远都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为什么？”路明非这下确实有点好奇了。

难道“结界”还会区别对待？

“因为我是个‘普通人’啊！”乡仓教授掩面，“你们一个是开了天眼的巫女，一个是和人类完全不一样的‘怪异’，能看到我看不到的东西不是很合理？”

“嘛……虽然你的解释漏洞百出，但实际的情况确实如此。”渡边也没有全盘否认教授说的话，“不过，能够看到更多的东西可不一定是好事。”

“这话我倒是赞同，毕竟我可不想知道这个世界在你们眼里是什么样子的……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毛骨悚然。”乡仓教授打了个寒颤，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路明非觉得教授是装的，他那个性子，就算知道这个世界其实是个垃圾桶也会整天笑哈哈地活下去，反而渡边更有可能精神崩溃吧？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们眼中的世界很可怕呢？说不定比你想象的要漂亮很多。”渡边似乎也被教授的话唤醒了许久没有动用过的幽默细胞，居然也开始说些有的没的。

“嗯？当然是因为你说‘看得太多不一定是好事’啊，还能是什么？”乡仓教授一副“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的表情。

“有没有一种可能，渡边说的‘不好’是指看过了之后由于太美好了所以反而无法适应看不到的世界？”路明非本能一样迅速想通了其中复杂的辩证关系。

乡仓教授也不是一般人，他沉思了一会，然后问渡边：“是顾问先生说的那样吗？”

“很遗憾，并不是。”渡边摇头，“事实就是，看到的越多，这个世界在你心中就会越来越丑陋，这真的会导致很多问题。”

“比如说？”路明非对此兴趣盎然。

乡仓教授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渡边问道。

“我们到了。这里就是他们将少女扔下去山洞的地方，等到了三天之后如果少女还活着，他们还会把少女重新捞出来。”乡仓教授指着前方的洞口说。

这里就是举行“神夜祭”的地方？

路明非开始打量四周。

此处的景致和之前在山顶上的时候并没有很大的差异，头顶仍旧是如同密网一样的繁盛枝叶，阳光透过其中的缝隙落下来，仿佛是天上的光雨。飞尘在光束之中凌乱地跳动，犹如被树林中隐秘处传来的杂音吸引，试图跟着大自然的无调式音乐起舞，但那明显是徒劳。

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位于三人正中央的洞口。

——以及，围绕洞口的陡峭斜坡。

“这里的地势很像是个漏斗啊，是自然形成的吗？”路明非不由得开口询问。

“可能是，也可能是那些人为了举行仪式特意挖出来的，只不过时间久远，所以看不出来罢了。”乡仓教授说道。

他探头朝洞口窥探，然后拿出一枚手电照进去。

刺眼的强光顿时扫去了山洞内部的阴霾，露出了一部分本来的样貌。

“那是……”路明非屏住了呼吸。

——骸骨。

小山一样的骸骨堆积在洞口下方，空洞的眼眶齐刷刷看向洞口，下颚张得很开，仿佛生前正在龇牙咧嘴。

“祭品。”乡仓教授咳嗽了两声，“上次来的时候就见过了，但是……”

他皱起了眉头，仔细观察了一下。

“有什么发现？”渡边就站在旁边问他。

“好像多了几具新的……”乡仓教授捂住了嘴巴，退了好几步，眼看就要摔倒了。

路明非眼疾手快，用念力把教授扶住。

“应该是之前的失踪者吧？”渡边脸色也凝重起来，“居然在神社眼皮子底下搞事，胆子真大。”

别人胆子大不大他不知道，但这里的几具新鲜的骸骨估计死不瞑目啊。

路明非不由得想象了一下她们生前的遭遇，顿时觉得这个洞口仿佛是通往十八层地狱，怨气简直要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