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根（dog）！”一个邻近的工人用洋泾浜英语怒骂

这种本土化的英语发音，英国人根本听不懂。

吉布森·琼斯只以为这个工人是在开小差，怒声呵斥他赶快干活。

“逆不做，有人做！”他用中文高声喊道。

前一阵子大元纺纱厂刚赶走了一百多个闹事的华工，随后又迅速招聘了一堆逃难在上海滩的难民。

事实很残酷，吃不上饭的人太多，那些华工不想干，还有一堆人争着要抢这口饭吃。

“他妈的老英……”那个工人见到吉布森·琼斯呵斥，只能低声咒骂。

要是丢了这份工作，他全家都要在上海滩饿死！

选择维护尊严还是填饱肚子，向来是个艰难却又很好做出抉择的问题。

呵斥的声音平静下去，大元纺纱厂又陷入了那种毫无生气，如同苍蝇围着死尸盘绕般的麻木喧嚣。

“咚——！”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宛如雷霆，回荡在工厂内。

“发生了什么事？”吉布森·琼斯愣了一下，随即见到紧闭的工厂大门被人用力踹开，天光之中，密密匝匝的人影涌进来。

“日你妈！还钱！”

“英国佬还钱！”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由李闯带队的两百个工人“呼啦”一下一拥而进，将整个工厂堵了个水泄不通。

吉布森·琼斯根本记不住华人的长相，但诸如此类的口号他听过太过次，自然知道什么意思。

“Fuck，讨债的华工！”他怒骂了一声，和厂内几十个英国工人随手操起榔头扳手之类的武器，围聚在一起。

在这么多愤怒华人的情况下，他们不敢贸然上前，但占着他们自认为尊贵的身份，他们也相信这些华人没有胆量对他们动手。

“谁带队挠事（闹事）！”吉布森·琼斯用不标准的英文呵斥。此时厂中所有工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注目这里的情况。

“我，李闯。”

“力窗？”吉布森·琼斯看着打头走出的健壮的青年，愤愤地说，“力是谁？”他想了想，“是哪个商会的领袖？”

他上下打量着发问，硬是没从李闯一身粗陋扮相上看出这是何方神圣。

“别想了，我谁也不是。”李闯冷声说，他压了下手臂，让身后的工人们暂时噤声。

“我带人到这里，是要他们本该得的工钱，和无故被辞退的赔偿。”

吉布森·琼斯显然听懂了李闯的话，忍不住轻蔑的笑出声。

他交叉着双手，大声喊：“No，No！It"s unbelievable！没有产品，没钱，你们，懂？”

吉布森·琼斯果断拒绝完，开始斥责这些工人将产品全做坏了还想要钱的事，绝口不提原材料的问题。

来讨薪的工人们愤怒至极，高声喊道：“你娘比的‘穷死’！良心被狗吃了，全家下地狱！”

吉布森·琼斯听懂了这句话，气得满脸通红。

“泥这个下等人，胆敢诅咒我！保安，保安到哪去了？”他四顾张望。

“琼斯先生，您说的，在公租界保安没什么用处，没有人敢对英国人怎么样，所以将那些保安都辞退了。”威廉看到对面杀气腾腾的数百名华工，低声说。

“哈哈哈哈——！”

这句话还是被李闯带来的人听到了，一群人哄堂大笑。

这件事，实在是太嘲讽了！

吉布森·琼斯听着笑声，恼羞成怒：“滚！给我滚出去！否则，我要叫巡捕了！”

“就猜到会是这样。”李闯摇了摇头，然后从背后掏出了刀。

“噌——噌——噌噌噌——”

李闯的动作等同于号令，随即所有工人都从身上掏出了藏着的刀，而没有分到刀的，也都拿出自己寻来的武器，菜刀、镰刀、扳手。

大元纺纱厂中，灯光照射下来，流过铁刀。

一时之间反射的光线，炽盛如同火焰。

“半个小时内，若是钱没到位，后果自负。巡捕胳膊肘外拐，自己人帮自己人，没事，”李闯咧嘴笑着，眼神如同恶魔，“砍了你们，大不了我们跑去法租界躲着。你个老英好日子过久了，恐怕没见过‘匹夫之怒血溅五步’。”

“咣——！”

李闯一刀砍在身旁的一架纺纱机上，火星子飞溅。刀身转过，映出李闯淡然的笑脸，和吉布森·琼斯惊恐的眼神。

吉布森·琼斯见到李闯目光中的凶恶，咽了口唾沫。

“威廉，汉特，你们拦住他。我去打电话叫巡捕房的人！”

说罢，吉布森·琼斯转身逃向自己的办公室。

“想去哪啊？”

没等李闯上前，苦力祥一下跳出来。

紧随在后的，是戴着铁环的蔡文乐，和高塔一样健硕的阿毛。

苦力祥没有任何废话，扑上去，用谭腿瞬间踢倒了一个英国工人。

那个英国工人都来不及挥动扳手，只觉得眼前一花，胸口剧痛，就摔在了地上连呼吸都困难，手中的扳手也脱手飞出，“丁零当啷”的滚落在地。

“好啊！打得好！”

“解气，真他妈解气！”

厂内的华工见到这副场面，忍不住喝彩。

“哝是哪里来的人？哪个组织啊？”有人高喊了一句。

“——老刀帮。”李闯说。

几个英国工人见到自己的朋友被打，挥舞着武器冲上来。

蔡文乐一运天罡气，虽然身高比这些英国人矮了两个头，但如同敦实的石头滚进树林一般，瞬间将这些人打飞出去。

而阿毛更不用说，虽然英国人人高马大，但相比起体型魁梧如战神的阿毛，这些人就跟鸡仔一样。

阿毛绷起花岗岩般的肌肉，以粗壮的臂骨挡下了榔头的锤击。

“嘶，很痛啊！”阿毛愤怒咆哮，展开双手将两个英国人拎起来，而后重重砸到纺纱机上。

“扣了这些机器，不给钱，大元纺纱厂就别想开工。”

李闯一声令下，顿时分出去了一拨工人们，断了电源，握着刀看守住纺纱机。

李闯路过被打得倒地哀嚎的英国工人，带着程正、阿丽和赵志华一路往厂内找。

最后在一间大门敞开的办公室中，见到了吉布森·琼斯。

吉布森·琼斯刚报完警，此时打开一只木盒，从里面端出一支韦伯利转轮手枪。

“你们闯工厂，我这是自我防卫！”

吉布森·琼斯大喊着扣动扳机。

李闯面色一边，回身一抱，将阿丽、赵志华和程正扑到墙后面。

“砰砰砰砰——砰砰砰——”

接连的枪响炸在耳边震耳欲聋，子弹打在坚实的墙壁上又产生跳弹，打碎了玻璃和灯泡。玻璃碎片和石灰粉飞溅，电光噼里啪啦的闪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