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宗年尴尬一笑,没想到死去的老爹会成为计量单位。
“你不用笑,觉得我小瞧了你爹,你没到这个境界,自然不知其强大。”
“老祖巅峰之时,能与周震天那老狗一战,不然你以为周氏会叫我们延续至今吗?”
“可惜我已经掉了下来,不复当年之威,而周震天却越发精进,在金丹大道上走了很远。”
看得出,修明老对周震天有很大怨气,但也对之无比忌惮。
连他这种‘不服人’的性子,说话也如此小心谨慎,足以见得周震天的凶悍。
这不是他在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灭。
是在以身为鉴,告诫张宗年今后要小心周氏,以及周震天。
“若非是家族传承的天象筑基法有缺,老祖当初只能以半步残篇掺和着五行筑基法筑基,哪能让周震天这厮嚣张跋扈到现在。”
张宗年连忙追问:“什么是天象筑基法?”
啪。
修明老祖伸手把气脉灵力运转图案抓散。
旋即一弹指,又有一道新的图案出现在张宗年面前。
……
这。
是一幅五色图卷。
在图画的最下层,是一层五颜六色如玉石的台面。
如房屋地基,很是宽阔,流光轮转。
随着光芒交织窜动,在台面上,渐渐浮现出来房屋建筑的形貌,一楼又一楼,或是青色,或是赤色,或是紫色,颜色绚丽,气势磅礴。
“这就是筑基境。”
“修士通过修行铸就灵台,开辟道宫。”
说着,修明老祖一挥手。
顿时赤霞满天,在方才浮现出的微型楼阁宫殿上空盘旋凝聚,一道道神异身影自赤霞中飞腾而出,化作朱雀,化作玄鸟,化作金乌,化作真凰,最终落于宫殿之间,成为了‘天宫神灵’。
“你可将筑基境,想做修建宝塔楼阁的过程,一层一楼,十二楼时,宝楼落成,唤作天宫,天宫中自有仙人住,因而金丹境修士,也被称作‘天人’。”
“而你眼前所见的这座虚幻天宫,就是老祖修炼出的道基。”
“只是,假的终究是假的,老祖的道台修不出天宫,自然也凝结不了真正的金丹。”
说到这里,修明老祖神情稍显落寞。
若非是技不如人,骄傲如他,又岂肯屈居人下。
更何况那个人,曾经还是赤屿张氏的下族。
为了守住祖上荣耀,赤屿张氏子弟日以继夜修行,以撞破南墙也不回头之势,不断尝试完善残缺的天象筑基法。
消耗的资源、心力、时间,堪称海量。
可回报却寥寥无几。
等到撞得头破血流,身残路断后,张氏之人才发现,他们赤屿张氏已经岌岌可危。
他们曾经瞧不上的那些世家,纷纷追赶了上来。
而他们却浪费了数代人的心血,自己葬送了张氏的未来。
而今,在青萍岛上,修字辈的族人还有一些。
可修明老祖,却是唯一一个,从三百年前那个时代活到现在的人。
也是如今的南荒赤尾屿。
最后一个守着赤屿张氏荣耀的人。
……
许久之后,修明老祖重新收敛情绪,变得古井不波。
“宗年。”
听到老祖呼唤,张宗年郑重以待。
知道老祖是有话吩咐自己,不由正襟危坐起来。
“不用如此紧张,搞得老祖要说遗言似的。”修明老祖笑骂道。
张宗年望向老祖,有些不明所以,“老祖今日与我说这些,究竟是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老祖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你只管给老祖听着,记在心里就好。”修明老祖脾气大,不喜欢别人多问。
“接下来的话,你给老祖记清楚!”
张宗年点点头。
修明老祖缓缓开口,“你是知道的,我们张氏源自南荒灵渊一脉,我们的血脉,无比强大,也无比尊贵!”
“哪怕同样境界,修行着同样的功法,我们张氏子弟也能比其他修士更强。”
“这是因为我们血脉中的力量!”
“可惜,因为秘法缺失,我们血脉中的力量蛰伏了起来。”
“你不是想知道‘隐脉’的消息吗?”
“身为这一代的张氏族长,你的确有资格知道此事,更该知道隐脉为家族做过的牺牲!”
修明老祖目光如炬,盯得张宗年双眸刺痛。
“相比起现在忘尘峰上的这些族人,隐脉要比我们过得更加艰难……”
老祖的声音很沉重,张宗年大气都不敢乱出。
“当初赤屿之战,族长遣散了族中绝大多数族人,或隐于青萍岛各地,或移居海外其他岛屿,只有族长带着嫡系一脉在青萍岛上,与敌人死战厮杀。”
“这些被遣散的族人,便是‘隐脉’,是张氏的血脉种子。”
“有嫡系一脉牵扯敌人,他们本可隐姓埋名,在其他岛屿扎根。”
“可这些张氏族人,不甘隐姓埋名,更不愿嫡系为了保护他们流尽最后一滴血,最终,他们为了支援家族,以飞蛾扑火之势杀向了敌人老巢,选择用这种方法,以死换伤,以杀止杀!”
张宗年听到这里,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悲壮之感。
现在修明老祖在讲述的,是他最不愿提及的三百年前的往事。
赤屿之战!
“隐脉的三位虚丹境族老,更以疯魔之势杀入了周氏积雷岛,若非那一任镇守使及时赶到,积雷岛周氏早就在三百年前除名!”修明老祖的声音阴沉可怖。
“最终,在镇守使的调停下。”
“这场席卷整个赤尾屿的大战才得以平息。”
“若不然,即便张氏覆灭。”
“赤尾屿也将再无任何筑基世家!”
……
沉闷!
胸口异常的沉闷!
张宗年现在的状态很难形容。
老祖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几句话,他却仿佛亲身经历的一场大战。
那是一场真真正正的灭族之战。
“昔日周氏裹挟赤尾屿其他筑基世家,用他们千年积攒下来的底蕴,拼掉了赤屿张氏复兴的希望。”
“赤屿张氏沦落成了青萍岛张家,而他们自身也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
“灭家的灭家,亡族的亡族。”
“而今这些个筑基家族,当初连占据一岛的资格都没有!”
说到这,修明老祖缓缓起身,指着身后满墙灵位。
“张玄真,张氏三代族老,出生于五百年前,战死于三百年前,虚丹之境!”
“张元霄,张氏三代族老,也是祖渊先祖的嫡系孙女,出生于四百年前,战死于三百年前,虚丹之境!”
“张玉彤,张氏二代族老,出生于七百年前,死于五百年前,同样也是虚丹之境。”
“张岳钟,张氏二代家主,出生于六百年前,死于四百年前……”
一代又一代张氏族人的灵位,静静摆放在案台上,仿佛注视着张宗年。
张宗年认真地看过这些灵位,目光落在了右下角一个很不起眼的位置,那里有一块普通槐木制成的灵牌,写着几个字。
张修明之灵位!
……
“老祖,你,你究竟想干嘛?”张宗年心中有种不好的感觉。
修明老祖哈哈一笑:“家族的这份责任本来是落在你爹头上的,可惜他走得太急,你弟弟又少不更事,现在只能赶鸭子上架,由你担起这份责任。”
说到这,他顿了顿,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很快,修明老祖长吸一口气。
“你只有十年,不,十五年的时间。”
“十五年内,你与清灵丫头双双筑基,由你掌管家族,清灵管理隐脉,老祖我也可以安心去做那最后之事。”
“不就是狗屁金丹境天人吗?又不是真的仙人!”
“老祖这辈子还没斩过金丹,临死前还想再喝一口用金丹熬制的‘妖血灵煞酒’!”
修明老祖的目光冷凝,看得张宗年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