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二十多分钟后。
“哈——”凌思枫终于从陈泽牌靠枕上直起身来,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此时她感到所有疲惫一扫而空,这一觉的效果好得不可思议。
“谢谢。”她心知多半是陈泽又做了什么事情。
“抱歉。”陈泽倒是回以致歉,“不想吵醒你,我就自作主张了。”
一边说话他一边递回一件玉佩,玉佩本体犹如羊脂般丰润无暇,被纤细的红绳穿着,更显细腻温润。
“咦?什么时候......”凌思枫睡眼惺忪地接回了玉佩。
结果一入手她就感受到一股难言的舒适感,好像心神都不由自主地宁静下来。
“你是不是...给它,做...开了光?”凌思枫忽然有些嘴笨。
“我又不是和尚。”陈泽失笑道,“就是加工了一下。”
“你平时尽量戴着,对身体好。”
“哦。”凌思枫讷讷道,还是没搞太清楚。
“对了。”陈泽又追问道,“你这玉佩哪来的,是什么玉?”
“玉佩...”凌思枫不假思索道,“我妈传给我的,说是和田玉。”
“传了很多代吗?”陈泽已经看出这玉佩的材质不凡,但还是更惊讶于其居然能承载自己铭刻的纹络。
“应该挺多年吧。”凌思枫不确定道,“说是我太奶奶那辈传下来的。”
“嗯。”陈泽不置可否。
只是片刻后,凌思枫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这玉佩她明明是贴身佩戴,怎么就......
但是一想到陈泽的种种神奇手段,她也没有纠结此事。
两人又接着闲聊了两句,接着凌思枫从长椅上一起身,
“好了,有空再聊吧,我得先回去了。”
“好。”陈泽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别太累着了。”
“我知道,劳逸结合嘛。”
“走啦。”最后挥了挥手,凌思枫就此告别,转身离去。
噔噔噔噔噔......
脚步声逐渐低至微不可闻。
凌思枫越走越远,而陈泽还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像是一座亘古未变的雕塑。
呼—沙沙沙沙——
又是一阵风吹过,今天的落叶似乎格外的多。
走在路上的凌思枫似有所感,蓦然回头。
却见那处长椅旁空空荡荡,不见人影,只有不知哪又飘来的落叶在原地打着旋,久久未曾停下。
......
仙岳山中,秘地之内。
陈泽就站在培育池前,盯着眼前的黑树沉默不语。
聚灵大阵有一定的冷却时间,陈泽依设计图推测大概是半个月。
但具体情况并非一定和纸面相符,所以还需持续观察。
而盯着树枝上剩余的四枚黑果,陈泽也趁现在复盘了一下前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坦白来讲,凌思枫说的确实没错,那起事故的主导者是罗威,陈泽也在火场之中救下了不少人的性命。
但说一千道一万,若是他当初再谨慎一些,是不是可以有更好的结果?
虽然从结果上来说,若是抛去那些无辜者的性命,陈泽本身的利益不但没有受损,反而修为大涨。
可陈泽还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这次事故算是真真切切给他上了一课,知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除此之外,陈泽也在思考一個问题。
超凡世界诡谲莫测,在追求超脱的道路上有太多的未知和意外。
陈泽又想起了那位无名前辈在话里行间对黑卵的忌惮,想不到在自己身上应验了。
仅仅是唤醒黑卵出世,就因此造就了一场惨剧。
这次是不认识的员工,那下次呢?
智者千虑终有一失,自己长期以来是不是都在将身边人置于危险之中?
也许...是时候该离开了......
不过那位无名前辈还强调过,器无正邪,全在于人。
这次陈泽全程被罗威和老冰棍屏蔽欺瞒的原因就在于元神之力受到克制,这也是他曾经的短板。
更别提无名前辈所言,这黑卵的出处,甚至连实质都没搞明白的所谓“外墟”。
这一路走来,陈泽其实还碰到了许多难解的谜团,只是还未再次相遇。
想到这里陈泽的情绪有些低落,但又很快振奋起来。
若是自己能够更强,掌控一切呢?
如果自己全知全能,凡有言必被知,言出法随,所言即天条,那又有何惧呢?
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不够强!
但凡老子能够一拳打爆地球,还怕它个鸟!
变强!
陈泽想要变得更强!
他突然褪去了所有踌躇之色,踏前一步又从树枝上摘下一枚黑果,抛至半空之中。
呲!
幽蓝元炁猛地穿刺过去,直接将黑果炼作液态,流入口中。
漆黑如墨般的汁液顺着咽喉淌入腹中,又在丹火的猛烈炙烤之下提炼,分解,化作元神大补。
炼炁化神!
而在此基础上,陈泽开始借着这股外来之力,连通天心祖窍,合上下丹田,将神炁汇聚于绛宫之所在。
他在尝试结丹!
......
两个星期的时间,陈泽循序渐进,将树上剩下的四枚黑果通通吞吃炼化了个干净。
轰!轰!轰!
浓郁的元炁波动从体内一阵阵爆出,正当炼化至高潮时体内喀嚓一声,那颗浑圆无暇的圆球再度爆碎。
结丹再次失败,不过陈泽并不意外。
从他迈入炼炁化神阶段满打满算也就不到半年时间,事实上他现在敢结丹的举动都已经算是惊世骇俗了。
仗着经过数次蜕变的强悍身体和元神之力的辅助,陈泽甚至连伤都没受,爆丹如喝水。
缓缓收了功,陈泽站起身来开始打量面前的黑树。
他盯着黑树树干认真打量许久,发觉这本就矮胖的黑树确实又发福了不少。
原先的果子已经被摘光,黑树未结新果,满树纯黑的叶片也没有变化。
倒是这树干......
陈泽伸手捏了捏,发觉不同于原先坚硬如铁的手感,现在倒是多了那么些柔软。
手指加力,树皮上竟然略微凹陷下去,松手后又缓缓回弹。
怎么像是存了水?
陈泽总觉得有些液体的触感,便并指如刀,小心地刺入树皮之中。
噗~
结果这一捅,倒真有些汁液溅出,且分外扎眼。
因为不同于漆黑的树皮,飞溅出来的汁液居然是纯白色的!
嗖——
早有准备的元炁拢出,将所有洒出的汁液收集在一起。
质地像是牛奶一样丝滑,且纯白无瑕。
陈泽见状,刺入树皮的手指略微一松,更多汁液决了堤似的顺着缺口涌出。
他再以元炁织成大口袋全部接住。
约莫半分钟后,从树皮内溢出的汁液才逐渐干涸。
这会儿再来看整棵黑树,倒是又恢复了原先微胖的身材。
而低头看着这些排出的汁液,陈泽脑中又回想起那位无名前辈的交代。
这些黑卵妙用无穷,哪怕设计了这聚灵大阵和培育池的他本人也没有完全探索清楚,只是将其中许多猜测都跟着遗言一同留了下来。
毕竟那位前辈没有真正完成聚灵大阵,自然话不能说满。
就拿这棵黑树来说,有用的恐怕绝不仅仅是那几颗果子。
这一口袋的纯白汁液得有一升左右,陈泽举到面前嗅了嗅。
味道很淡,略微刺鼻。
片刻后,陈泽伸手一招,旁边角落里层层码放的铁笼自行打开,里面的可爱野兔扑棱扑棱大眼睛,胆怯地注视着笼门外。
抱歉...又要让你们为伟大的玄学事业牺牲了......
陈泽默默为野兔们念了遍往生咒,随后便投身于实验之中。
......
接下来的一个多星期,陈泽察觉到聚灵大阵已经可以再次启动,却没有急着进行第二次浇灌,而是围绕黑树从头到脚开展了一系列研究。
根据初步试验,黑树树干里的纯白汁液正好和果实相反,对生物肉体有着极强的作用。
经过实验的野兔出现且不限于以下状况:溶解、膨胀、缩水、畸变、内外翻转、分裂、复数个体的融合......
这倒对应了从黑壳中孵化出来,并未经过培育的老冰棍寄生罗威时展现出来的两方面能力。
即肉体与精神。
如此看来,这培育池种黑树似乎是去除了黑卵生物的寄生需求,从而将其能力特化提取出来,加以运用。
不...陈泽忽然想到。
眼下这棵黑树,看起来不正像是寄生在整个仙岳山炁局身上?
无论如何,陈泽都决心将其中的谜团研究透彻。
......
这天,依旧茂盛的黑树面前。
事关黑树汁液的研究暂告段落,许多实验对象都需要一定的时间进行后续观察。
于是陈泽在观察实验对象之余决定先着手尝试另一件事。
盘膝端坐,在陈泽面前有一片白布在幽蓝元炁的操控下缓缓成型。
在此过程中他时不时出指点触,一条朴素又简单的大裤衩子就此制作完毕。
噼里啪啦~
陈泽丢出一块炭火,将裤衩置于其中炙烤,结果毫发未损。
再一连经过刀劈斧剁、水淹通电、强酸强碱、风吹日晒等等极端测试之后,这条狐毛短裤依旧完好无损,崭新如故。
这算是陈泽亲手制作的第一件正经作品,说是法宝有些过,但说声法器应该没问题。
并且为了容纳他那过人之处,这条短裤还具有一定的延伸功能。
是真正的扩张变大,而非弹性拉伸。
而这些特质都无须陈泽主动操纵,都是类似“被动效果”的存在,是物品本身的特质。
这就意味着普通人也可以使用。
最重要的还是对陈泽本人而言,不仅可以随时用一大堆法器武装自己,随取随用;还可以运用到诸如聚灵大阵这种大工程的构建当中,形成长期且稳定的法阵。
这便是纹络的意义所在,被铭刻上纹络的物品就像是拥有了独立的大脑,完全可以脱离制造者而发挥种种神奇功效。
这就对元神之力提出了极高要求,所以陈泽无比庆幸当初先从黑卵起手,简直像是走了一遍新手入门教程。
此外那些亲切可爱的病友们也给他提供了不少帮助。
分出元神之力,铭刻纹络,制造法器,本质上也跟精神分裂有异曲同工之妙。
现在摆在陈泽面前唯一的问题就是材料。
此前和凌思枫见面,他察觉到其玉佩能够承载纹络,便随手刻了一套安神养生的纹络上去。
回来以后经过比对,陈泽发现部分罕见玉石确实和纹络有着良好的相性。
此外是否经过长期佩戴,经过人本元炁的时时熏陶也是影响材料的因素。
当然,对陈泽而言,目前最好用最方便的还是小白狐的狐毛。
想到这里,陈泽即刻起身,打算回医院里再薅些回来,接着练手。
这小家伙被薅多了毛,现在机灵得很,大老远闻见陈泽的气味就脚底抹油,越来越难抓。
不过陈泽盘算了一下,这个时间段小白狐一般都在电视机前看狐片。
正好他这趟出来炼化果子花了不少时间,现在回去正好打它个措手不及!
陈泽打定主意,立刻动身出发。
与此同时,山脚下的仙岳医院里,住院部的某栋大楼前。
夕阳西下,临近饭点。
本该兴冲冲前往食堂排队的众病号们却都聚在楼前的空地边缘,且大都神情苍白,噤若寒蝉。
他们全都仰头望着天台的方向。
“孙哥——”
楼顶天台,靠内一侧的入口边缘,一名病友正在周围护工们的示意下大声呼唤。
“孙哥——”
“孙哥你快回来啊!”
“那里危险!”
“食堂做了你最喜欢的李庄白肉!”
“孙哥!双流机场要倒闭啦!回来看看新闻啊!”
“孙哥!孙哥你冷静点啊!”...
尽管他喊得异常卖力,可天台栏杆边上的孙哥却始终不为所动,踉踉跄跄的身影一步步向着边缘前行。
他的眼中泛着泪花,毁了容的脸上居然能够看出明显的悲痛之意。
“刘波......”
孙哥终于来到天台边缘,不长的一段路他却走了十分钟还不止。
最后看了眼底下的空地,孙哥颤抖着握紧拳头,闭上眼微微抬头,脸上的表情无比安详。
他已经克服了恐惧。
“好兄弟。”孙哥在心中竭力呐喊着,
“我陪你来了!”
下一刻,孙哥不再有任何负担,张开双手如同拥抱,奋力向前一跃!
“孙孝川!!!”
身后悄悄靠近的护工们怒吼出口,几乎爆发出毕生最快的速度猛扑上来,拼命伸手朝前够人。
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孙哥一脚踏出,已经跃至半空之中,双臂平伸翱翔,好似一朝出笼的雄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