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衣颇感意外:“你不怕死?”
叶知秋叹息道:“不管怎么说,你救过我一次,你既然能为朋友两肋插刀,我叶知秋也不能不讲义气。”
楚寒衣之前吃过她的亏,见她这般转变,心中暗忖道:“她弄来弄去,不过是想寻机盗走我身上的鹰族三宝,不可不防。”
当下也不说穿,只是策马前行。
叶知秋见他臂上还插着钢锥,稍一动,鲜血便止不住涌出,担心道:“我们还是先寻个医馆,替你止了血再说。”
楚寒衣瞧着臂上伤处,伸出右手,突然将那钢锥拔出,鲜血立时狂涌而出。
叶知秋惊呼一声,连忙用手紧按住那伤处。
楚寒衣道:“不碍事。”
从小到大,他受的伤不下百次,这钢锥刺的再深,也不如弑夕魂的钩镰厉害。因此随意从衣角处撕下一片布条,绑在伤处。
叶知秋双手突然从他肋下伸出,一把将马缰拉住。
楚寒衣不解道:“你做什么?”
叶知秋道:“现在青天白日,我们这么冒冒然上‘一渊不两蛟’,不被发现才怪。”
楚寒衣觉得她所言甚有道理,因此两人商量一会,先策马到沣都镇上,找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
叶知秋命小二去买些止血的草药和金创药来,自己却神神秘秘的出去了,直到晌午时分也不见回来。
楚寒衣伤处抹了金创药,又重新包扎了伤口,总算将血止住,又吩咐小二准备了些饭菜,本打算等叶知秋回来一起吃,但左等右盼,总不见她回来,不禁心下忖道:“叶知秋行事鬼祟,此番该不会向‘铁骑盟’告密去了吧。”
他越想越觉可疑,正要离去,刚一开门,差点与一人撞个满怀。
定晴一看,来者竟是余秋雨,震慑之余不禁恼恨难当,忖道:“我果然又被那丫头摆了一道。”
正要凛刀以对,却听余秋雨连连摆手:“楚寒衣,别动手。”
语声清脆婉转,竟是小女子的声音,楚寒衣不禁心下骇然,一连后退了数步。
余秋雨掩口一笑,在脖子边上轻轻揉搓,接着从面上撕下一整张人皮来。
人皮面具下,是一张不施脂粉但仍秀美动人的面庞,正是叶知秋。
楚寒衣又惊又奇,方才明白她出去了这半日,原来竟是制作人皮面具去了,想到方才对她的误会,不禁暗道了一声“惭愧”。
叶知秋又从怀中取出另一张人皮面具来,递给楚寒衣:“这张面具是贺峥嵘的。到了晚上,我们便扮作他们二人,偷偷回‘比武厅’,设法救人。”
她一面说话,一面又将余秋雨的人皮面具重新覆在面上。
楚寒衣上下打量,乍看之下确无破绽,但若仔细分辨,仍有些许区别,余秋雨身形瘦长,唇薄脸尖,生就一副病书生的容貌,叶知秋虽然不矮,又特意在肩处加了内衬,但终究是个女子,怎么也不及余雨秋个子高,再加上脸型又是鹅蛋脸,比余雨秋那削薄的面容看来要丰满些。
他终于明白叶知秋的用意,这乔装易容术终归是假,白天容易让人看出破绽来,但若是晚上,光线黝黯不易分辨,行事则要保险的多。
当下赞道:“你的鬼点子倒不少,当真是……”
他正要说出“古灵精怪”四字,脑中蓦然想起那日在泥洞中,冷霓裳也对他说过这四字,如今却不知她是安是危。一念至此,他的心情又沉重起来。
幸而一张鬼影面具挡住了他的脸,叶知秋瞧不出他脸上神色,莞尔一笑道:“当真是什么?”
楚寒衣略一思忖,言道:“当真是女中诸葛。”
叶知秋不知他的心思,听他这样称赞,心中甚是欢喜,伸手去摘楚寒衣脸上鬼影面具。
楚寒衣挥落她的手,本能后退:“你做什么?”
叶知秋道:“你戴着面具,如何易容?再说我又不是没见过你脸上疤痕,你怕什么?”
楚寒衣苦笑道:“我不是怕,但玉临风日前在我脸上剜肉去疤,此刻伤口未愈,一定形如鬼魅,你当真要看?”
叶知秋奇道:“玉临风竟有此神能?”
楚寒衣道:“‘阎王敌’的传人,起死回生都能,何况是小小的去疤术。”
叶知秋喜道:“那我更要看了。”
楚寒衣叹息道:“先说好,一会你吓晕过去了,可不能怪我。”
当下便反手取下鬼影面具。叶知秋目光所及之处,蓦然怔立当场。
楚寒衣见她一双眼睛瞪的老大,面上带着种不可思议的神色,沮丧道:“我说过我会吓到你,我还是把面具戴起来吧。”
他正要将鬼影面具戴上,叶知秋突然按住他的手,结结巴巴道:“别戴……你……你不丑……”
她双颊突然一片绯红,一双含水秋眸想看又不敢看他,手指下意识搅着衣角,一张樱口张张合合,欲语还休。
楚寒衣看她奇奇怪怪的样子,不明所以:“你怎么了?”
叶知秋突然一跺足,打开门跑了出去。
楚寒衣心下生疑,拿起桌上铜镜一窥全貌,只见原先那疤痕之处新肉重生,虽因时日尚短仍有些泛红,却已无伤大雅。现在的他,头顶一丛干净利落的束发高马尾,斜飞的剑眉下一双朗星般的眼睛,丰姿隽逸,俊俏不凡,再也不是过去那神憎鬼厌的模样。
楚寒衣一时惊喜交集,这十年来他因厌恶自己的丑陋疤痕甚少照镜子,因为那道疤痕不但毁了他的俊貌,更是血泪过往的象征。直到这一刻起,他才真真正正端详自己的容貌,体会到什么叫做“重获新生”。
叶知秋直奔到屋外天井,大口喘息,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要一想起方才的惊鸿一瞥,便意摇神驰,一颗芳心突突直跳。
“莫非我对楚寒衣生出了感情?”
她脑中刚生出这个念头,就吓得面无血色。
“他纵然于我有救命之恩,也只是为了要拿到‘鹰翼’,而我方才也不过是看了他一眼,惊异他与从前判若霄壤的容貌罢了……”
她不断为自己开脱否定。但情感一事,往往一瞬而生,又岂是常理可以解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