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霜客看了看双目紧阖的樗百岁，向暮寒烟抱拳道：“烦请好友代我送兰君回‘牧月山居’，请！”

他身形闪动，瞬间已到了门口，暮寒烟朝他后背急道：“好友，你我还未论剑，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傲霜客并不回头，苍凉道：“我累兰君变成此番模样，罪恶难消，还遑论比剑。更何况好友为救兰君耗尽一身真元，此时比剑，傲霜客纵然胜了，亦是胜之不武。从心而论，傲霜客习惯了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此次参加论剑也是为了单纯的武道交流，根本不想做什么武林盟主。而宗主你德才兼备，乃君子美德之表率，是统领群豪的最佳人选。至于傲霜客，就算天涯海角，上天入地，我也要不遗余力找出素还煜下落，否则再没脸面对昔时好友。”

暮寒烟叹息道：“人海茫茫，好友又要去哪里寻找素还煜下落？”

傲霜客道：“既然那名送信童子是中山人，我便先到中山打探消息。好友，兰君就麻烦你了！”

话音甫落，人已向外跃出了五丈，雄拔身影挟习习晚风，消失于夜幕中。“比武厅”外，除了风破残枝的声响，再无任何回音。

厅内却是掌声不绝，群雄将暮寒烟团团围住，以贺他新晋盟主之喜，纵然是心高气傲的唐门门主独孤无敌，此时虽表现的不太热情，但亦无话可说。

众人欢狂喝彩之际，却听得角落里传来讽刺之声。

“沽名钓誉手段高，浮士虚声尽力夸，翩然看似云中鹤，包藏祸心谁人识。”

群豪循声望去，见吟诗相讥的正是“贺峥嵘”。

“秘宗”掌门逸怀虚道：“小兄弟，你屡次对宗主不敬，意欲何为？”

暮寒烟却是神色不变，微微一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无妨。”

楚寒衣拊掌笑道：“说得好，说得妙，说得呱呱叫，这样的风采，这样的风度，我若是女人，必定为你所迷。敢问暮宗主，兰君此刻六脉尽断，五脏俱损，你就由得他这样躺在地下，只管当自己的武林盟主么？”

暮寒烟负手道：“兰君是我十年挚友，我自然会亲自送他回‘牧月山居’。”

楚寒衣叹息道：“只怕由宗主亲自送回，兰君会死在半路上。”

暮寒烟剑眉一扬：“贺少侠似乎话中有话。”

楚寒衣目光一转，笑道：“我的意思是……武林盟主人选一事还有待商榷，你又怎能现在离开。至于兰君，就劳烦太玄教羽客送回‘牧月山居’吧，相信他一定会保老英雄平安到家。”

他上前拍了拍赋清绝的肩，赋清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表态道：“在下正好要到云罗山一趟，送兰君到‘牧月山居’，举手之劳。”

当下便将昏迷不醒的樗百岁一把抱起，朝厅外大步行去。

楚寒衣又一推叶知秋，朝她使了个眼色，意在要她一并离开此地，但叶知秋故作看不懂的样子，脚下丝毫未动。

暮寒烟正要阻拦赋清绝，楚寒衣已先他一步挡住去路：“武林盟主之位兹事体大，这天下的豪杰多如恒河沙数，怎能由四君子一枝独秀，小可虽不才，也想与宗主一较高下。“

雷蛟龙闻言冷笑道：“暮宗主为救兰君消尽内力，大家有目共睹，你这小子想趁人之危？”

楚寒衣咪着眼道：“我贺峥嵘虽然不是什么大英雄，却也不肯占别人便宜的，我要与暮宗主比的，并非剑术，而是箭法。”

天玑长老在鹰族中以神箭手著称，楚寒衣深得其箭法精髓，极有信心能赢过暮寒烟。

雷蛟龙听的糊涂：“什么剑术剑法？你这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楚寒衣并不理会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以内力飞嵌于厅中柱上，又向众人道：“谁有弓箭，借来一用。”

人群中有人将一副弓箭抛来，楚寒衣当即接住，向暮寒烟笑道：“宗主是剑道前辈，在剑之领域，小可不敢妄自称大，你可敢与我比箭？喏，谁能从五丈外一箭穿过铜钱的方孔，就算胜了。”

暮寒烟轻轻一笑，风采直如芝兰玉树，潇洒至极：“贺少侠既然盛意拳拳，暮寒烟自当奉陪，少侠先请！”

楚寒衣目光在他身上轻转，不得不承认自走动江湖以来，论相貌风仪，暮寒烟是唯一一个能与玉临风并驾齐驱的人物。

玉临风虽为人中龙凤，但毕竟年少，俊逸潇洒之余难免带些稚气，但暮寒烟却是经过岁月洗练，举手投足间形成一代宗师的绝艳风采。

楚寒衣朝风铃望去，见她因暮寒烟而光华满面，不由得轻叹道：“难怪……”

满腹心酸之下，他弯弓拉弦，一道游箭如龙破空而出，瞬间穿透铜钱中心射入梁柱。

众人见状，大半之人失色之余不禁暗中捏了把汗，这样的箭技，委实令人心惊，如果暮寒烟输了，那便要让出“武林盟主”之位。但若要群雄臣服于一名黄口小儿，当真比“死”更痛苦百倍。

楚寒衣将弓箭抛向暮寒烟，朗声道：“宗主，该你了。”

暮寒烟接过弓箭，微微一笑：“贺少侠既然一献奇技，在下也只能献拙了，但射箭之前，暮寒烟还有个小小请求。”

楚寒衣道：“有话快说。”

暮寒烟目光直视楚寒衣，缓缓道：“暮寒烟若侥幸赢了，希望有幸一见少侠的真面目！”

此言一出，四下皆惊。却听楚寒衣道：“原来你早看出来了。”

暮寒烟接口道：“非也，阁下的易容术十分高明，但暮寒烟却知道，真正的贺峥嵘绝无阁下这般能力。”

楚寒衣笑道：“这句话听来十分受用，我就当是赞美了。只要宗主能赢过我，我自当揭下面上的人皮面具。”

暮寒烟目光朝那梁柱上所嵌的铜钱望去，此时楚寒衣射出的那一箭已经先穿过铜钱方孔射于柱上，自己这一箭要想穿过铜钱中心，就必须先破开第一箭，难度可要大得多。

当下，他左臂下沉，肘内旋，修长食指轻轻拉动弓弦，特殊力道下，一支曲箭激荡而出，织成旋飞箭网，又合箭为一，箭头竟从第一支箭的箭羽处破开钻入，透过铜钱中心穿透梁柱而去势不减，径直没入第二道梁柱中。

众人俱都被如此举世无双的内劲惊得呆住，许久才爆出雷鸣般的掌声，楚寒衣也怔立当场，就算是天玑长老在世，也达不到如此造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