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从这里再往深处,你们会越来越难以‘固定’周围的环境,那种随时随地毫无规律的诡异变幻会再次出现,我们都有可能迷失?”赫卡忒问道。
“是这样的。”塔纳托斯道,“不过这并没有一条明确的分界线,从哪里我们就还能固定周围环境走出来,从哪里就会迷失,这个我们也不可能百分百感应到。坦白说,再往前一点,还是可以走一走,但临界点随时可能到来,所以是有风险的,不像外围那么安全。”
“那么,你建议我们再往前走一点吗?”赫卡忒道。
“你问我的意见?”塔纳托斯笑笑,“我只是你的导游,把景点介绍给你了,去不去你拿主意。”
“你说话真是有趣。”冥月女王赫卡忒露出那种倾倒众生的笑容,“你的态度更有趣。之前拼命推脱,连外围都不愿进入,现在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连深处也不怕了。”
“如果被人一眼看透,那我还是神秘的黑夜女神的儿子么?”塔纳托斯看向修普诺斯,“总之,这趟出来是你俩要找人,你俩做主,我只是个跟班。看在兄弟情分和空头支票的份上,只要不确定有危险,我陪你们到最后一站。你们商量吧。”
说完他就走到一边,找个地方坐下来看风景,不再言语。
不过他知道,两人商量的结果,多半是会继续往前的。
永夜之地神秘玄妙。但比这更玄妙的是,赫拉的踪迹竟然能在永夜之地变幻莫测的环境里留存下来,还出现在他们面前,而且一直保持清晰新鲜,这简直就是有人专门指引他们去找到赫拉。
谁的指引?当然是他们的母亲,黑夜女神倪克斯了。
倪克斯的人格形象虽然不再现世,但没有人会认为倪克斯是死了没了。她只是回归本体,她就是永夜之地。
所以,永夜之地是有意志的。这意志,就是他们母亲的意志。
是母亲,就不会害孩子。所以,既然母亲的意志指引他们继续寻找赫拉,那他们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当然,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存在以赫拉的踪迹为诱饵,引诱他们深入险地,那就很危险了。
不过这毕竟是母亲的地盘,塔纳托斯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
所以这个机会塔纳托斯不想错过。一方面能找回赫拉绝对是大功一件,他自己虽然没兴趣立这功劳,不过给修普诺斯也是极好的。另一方面,趁这机会进入永夜之地深处探索一番,也可能受益匪浅。
毕竟,他对永夜之地外面是否还有些什么,是很好奇的。
果然,他看风景看了没多久,修普诺斯和赫卡忒就走过来,表示要继续深入,找到赫拉。
塔纳托斯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三人走进了沼泽。
他们走进沼泽之后没几天,美杜莎就死在了珀耳修斯的铁镰刀之下。
她的灵魂离体而出,轻灵而虚弱,却既没有飞向冥界,也没有彻底消散。
浑浑噩噩之中,她感觉自己处于一种奇妙的状态,仿佛既存在,又不存在。
这种状态全面侵蚀了她的意识。她已经不剩多少理智,不剩多少主观能动性,就像一片枯叶,随风飘荡在天地之间。
风吹着她向遥远的世界边缘而去。
边缘之外,那极远的不可描述之地,似乎有什么力量吸引着她。
她径直飘过世界边缘,飘进永夜之地,又径直向永夜之地深处飘去。
她在这里感觉到了温暖和熟悉。这方世界跟她一样,仿佛既存在,又不存在。
吸引着她的力量飘忽不定,但她努力追寻着……
……
塔纳托斯跋涉在黑乎乎的沼泽里,修普诺斯背着萝莉赫卡忒跟在他身后。
永夜之地深处,终于让他们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之前走过的地方,不管多么奇怪,多么诡异,脚下的大地起码是坚实的,所以总归有路可走。
虽然神并不是非得有路才能走,但在这种变幻莫测的地方,坚实的地面是唯一一点参照,也是唯一一点让人放心的保障。
可是沼泽中的地面,已经不再坚实了。
在不止一次脚下踩空,陷进不可见的泥潭,或者突然出现的水坑中之后,塔纳托斯和修普诺斯决定稍微飘浮起来,贴着地面飞行。
然而永夜之地的“泥潭”和“水坑”,并不只局限在地面上。
修普诺斯背着赫卡忒飞着,突然撞进一团薄雾,等他反应过来退出去,已经身在沼泽上空几十米了。
他根本没有往上飞,而且进入薄雾也只有短短数秒。在他旁边的塔纳托斯看来,他就是突然瞬移到几十米高空去的。
修普诺斯赶紧降回地面,后背都是冷汗。
三人沉默着继续向前。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片枯树丛,长在沼泽的死水里,将本就诡异的沼泽分割的影影幢幢,在夜空的映照下宛如一座鬼魅的迷宫。
三人一惊,转身就要退出去——
但身后的沼泽,他们刚刚走过的地方,也已经长满了这些枯树……
“兄长!不能再往前走了!”修普诺斯说道。
塔纳托斯看看脚下:赫拉的白色母牛蹄印依旧清晰而且新鲜,就好像刚刚留下的一样。
“同意,我们顺着脚印退回去。”他不敢托大,永夜之地外面,看来是探索不上了。
趴在修普诺斯背上的萝莉赫卡忒毫无意见。刚才撞进薄雾瞬移到空中时她就想打退堂鼓了:这回是瞬移到空中,下回还指不定瞬移到什么鬼地方。在永夜之地,只要迷失一次,就是万劫不复。
她虽然经常帮助宙斯,但基本都是打架,好玩而已,她又不欠宙斯的。能救赫拉当然好,她乐得送个人情;可实在救不了,那也没办法,她可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迷失在变幻莫测又无边无界的永夜之地,有可能永远也出不去,永远被困着,真是比死了还恐怖。
三人回头,逆着牛蹄印就要走回去,然而——
身后刚刚长满枯树的沼泽突然消失,一道巨大的断崖出现,鸿沟天堑横在脚下,就像有个巨人一斧子将沼泽劈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