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左手的骨节粗壮,比右手还宽了一分,且透发着殷红的薄光。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七年了,但赵若竹依然有很多不大能理解的地方,就比如眼前的一幕。
秦羡鱼那双明媚的眼波却瞧直了,讶道:“死的怎么会是杀心观音宇文彧?”赵若竹叹道:“他杀害了燕平歌,倒也栽在了其他人的手上。”
秦羡鱼纳罕道:“那么他自己又死在了谁的手中?”
他话音刚落,就瞥到了这宇文彧的胸前开了个口子,半寸长的疮面早已结痂,暗红的血液凝固在铁衣上,定结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秦羡鱼探手入内,摸索了下,吁了口气,道:“这是飞刀留下的伤势。”赵若竹道:“是的”
秦羡鱼道:“伤口长不过半寸,却深可及骨,这样犀利的刀芒,普天之下,怕是仅无当与岳楼两大刀门的传人会修炼这样的刀术。”赵若竹道:“嗯。”
秦羡鱼道:“无当与岳楼两门,距离此地没有多远,但岳楼门的刀术传墨教上宗,兼爱非攻,这燕平歌让人一刀摧毁心脉,多半是刀术以狠毒诡秘见长的无当刀客传人所为……这就愈发费解了。”赵若竹皱眉道:“费解?”
秦羡鱼道:“无当刀客和血观音彼此毫无怨隙,甚至还有姻亲往来,前一阵子血观音让赣北五雄围杀时,无当刀门还特地远赴泗水解围,但现在无当刀门的强者反杀了血观音的左使,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真让人不明白?”
赵若竹喃喃道“燕平歌突兀死于宇文彧手里宇文彧又稀奇古怪死于无当刀门下这里面到底有怎样的隐秘?”秦羡鱼莞尔一笑,道“你莫非又要探究到底了?”
赵若竹笑道:“这岂非如你所愿?既然你想让我动身,我也不好继续枯坐下去了。”秦羡鱼道:“但这里面的凶险难料,而白夫子这几日偏偏卧病在床,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了吧”
赵若竹微笑道:“此言大谬,危机与机遇总是伴随的,既然有这样大的秘密,必然牵连着价值连城的物品,我岂能坐视?”秦羡鱼叹道:“唉你呀,倒是不省心的,别人遇上事都躲着,你偏偏非得一头撞上去。”
他忽又展颜一笑,道:“不过如今此事可是毫无头绪,你即便想有所作为,都无从下手了。”赵若竹微笑道:“那你可瞧好了,我的线索总会来的。”她毫无形象地一边喝酒,一边拿着乳猪蹄,靠着树干大嚼着。
秦羡鱼苦笑道:“你的心真大,这样子都能吃的进去。”他也抬着头,凝视向前方的大雪山。
林木掩映间,果然又出现具尸体,却是位绿颜紫须的苦头陀,怒意和不甘凝结在脸上,腰带上一排薄如蝉翼的小刀林立,在阳光下,闪着碧森森的寒芒。
这个人,四肢全无,唯有烙满戒疤的头颅,还能分辨出一缕过往。
就连秦羡鱼都侧过身去,难以直视。
赵若竹道:“果然是无当刀门的传人。”
秦羡鱼道:“你……你知道他的身份?”
赵若竹缓缓道:“他就是无当五刀里的虚飞子,他刀法之凌厉,现在修行界里,可能没有多少人能与之比肩。”
秦羡鱼叹道:“他一刀劈杀了宇文彧,不想倒死在了其他人的手里。”说着,不由回头盯着虚飞子的伤口又道:“看来,在他一刀命中宇文彧的时候,刚好让人偷袭一斧断了臂膀,接下来,就是一面倒的屠杀了,咦,怎么会……好锋锐的斧,好沉重的斧。”赵若竹道:“你如何清楚那人是以斧头砍杀的他,而非重剑、链刀?“
秦羡鱼道:“刀法重势,剑法轻灵,即便天生神力,也无法将修士的钢筋铁骨,这般平整的截下……何况,他遭遇的若非使斧的强者一味的强攻,怎么可能毫无招架之力?”
赵若竹点头道:“不错,斧法之悍勇,确实是百兵之首。你的猜测不无道理,可是”
她微微一笑,接道:“那么你是不是漏算了一位剑道古修?我与你打赌,这人定是死于剑下。”
秦羡鱼眼睛一亮,笑道:“你讲的要是渎心剑王赵孤人,那你可输了我一回。”赵若竹道:“你觉得我会输?”
秦羡鱼道:“赵孤人号称高丽道门第一剑者,修为精湛,他随手一剑,就能将虚飞子削成人彘。再说,高丽道魁赵孤人的佩剑,可是四海八荒十三神兵魔刃之一的拜月海棠,做到这一点,自是不难。”赵若竹笑道:“这不就是他干的咯?”
秦羡鱼道:“不过,你可是猜错了,赵孤人纵横高丽五大秘境,是有数的绝世大能,怎么可能来和一帮小辈争雄?虚飞子的名声不过在百年之内鹊起。”赵若竹缓缓笑道“你说不会,我却说会的。”
在大雪山峰顶,遇见了为争夺神晦魔械的赵孤人时,赵若竹才清楚自己的想法,有多么的天真。
这个人的实力,已经超出了这个世界的上限,哪怕是极力抗争,赵若竹依然被毫不留情地打入了深渊之中。
这样短暂的结束,是赵若竹自来到这个世界,都不曾想象过得,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赵孤人并没有下杀手的打算。
……
赵若竹:我这是……在哪……?
赵若竹的身躯沉浮在深邃的海眼中,上方是晦暗如墨的海洋与漆黑的天穹。
没有……一丝光亮,仿佛地狱。
对于光怪陆离满是低语的梦境……赵若竹应该早已习惯。
赵若竹曾是纵横苦境的剑者,也曾是征伐异世的魔头,自手无缚鸡之力的菜鸟成长为手握生杀大权的四公主。
在这个漫长的过程里,赵若竹染上了满手血腥,犯下的罪恶罄竹难书。
赵若竹穿梭于光影之间,看过白骨露于野的场景,也见识过连天不休的战火。
赵若竹明白了,像自己这样的人,不是应该有葬身地狱的觉悟吗?
甚至这样的晦暗,这样的漆黑……